“一个叫杨洁的孤魂野鬼罢了。”
“无亲无故,飘零江湖,苟延残喘罢……”
她一声叹息,对前途有些迷茫。当然,必须先过眼下这难关。
如果闯不过,真动用金蝶的力量,那……
东方凛听出这话中透出真切的辛酸与无边苦痛。
他眼底冰封般的寒光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坚冰深处裂开一道细细的纹路。
握鞭的手背上暴凸的青筋,竟有一瞬奇异的松弛,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诡异的死寂。
他看着杨洁沉浸哀恸里,纤弱的肩头微微耸动。
一滴滚烫的泪悄然坠下,落在他玄色衣摆的银线蛇纹上。
这滴泪像颗小小的火星,烫得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蜷。
五年前深秋那个雨夜,苗寨焚烧殆尽时,熊叔拼死带着他突围的情景,毫无预兆地刺穿记忆。
他低头看着刑架上苍白脆弱如同纸片的女孩,心头竟掠过一丝久违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恻隐。
他感到烦闷不安,反手一鞭,凌厉抽向刑架。沉香木裂开的狰狞纹路蜿蜒如蛇,竟与记忆里焚烧殆尽的房梁裂纹诡异地重合……
鞭影扫过的刹那,杨洁根本反应不过来。
视网膜还残留着银线蛇纹游动的残影,飞溅的木屑已在距她眼球半寸处骤然凝滞。
新木的辛辣与陈年血垢的腥腻气息扑面而来。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恐怖的力道掌控!
比最精密的现代外科机械臂还要精准!
她?腿不由发软,跌坐在地,顺势蜷缩成保护内脏的胎儿姿势。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姿态谦卑至极,恰好正朝向他的靴尖?——既是防御,又不显抗拒。
玄色厚底官靴碾过身前未干的血泊,留下清晰的纹路。
她看得心头一跳,但并未抬头。
头顶传来森然低语:“暂留你一条命,替我理清分舵账目。若再自作聪明……”话音戛然而止,余下的威胁无声地弥漫在血腥的空气里。
“妾身谨遵香主令。”她心中发颤,把嗓音掐出恰到好处的温顺,屏息凝神。
耳畔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颤抖着抚上腿间狰狞的鞭伤,指尖触到的不仅是温热的鲜血,还有半枚深嵌血肉的木刺。
青砖缝里凝结的暗红血痂,恍惚间,竟与她记忆中教坊画舫上永远擦不净的胭脂渍重叠。
她浑身脱力,难以置信——竟真的从这活阎王手下捡回一条命!
这时,心中压抑的狂喜如岩浆般翻涌,她嘴角刚想扯出一丝笑意,滚烫的泪水却先一步决堤而下。
浓重的血腥裹挟着碎裂的沉香屑涌入鼻腔,竟诡异地与她前世实验室里那刺鼻的福尔马林气息交融。
刹那间,穿梭于浩瀚典籍与冰冷无影灯下,以解剖刀割裂晨昏的求学生涯历历在目。
一股炽热的、近乎狂妄的豪情蓦地从心底最深处腾起。
她既能在这般可怕的魔鬼手下挣得一线生机。
这苍茫世间,还有何人何事,能真正困得住她杨洁?!
“哈哈哈!”
她在意识空间中仰头狂笑。
金蝶围绕着她,飞来飞去,让她的精神投影染上一抹灿烂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