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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第1页）

夜晚的游乐场原来是这个样子。

没有了欢闹的人声，也没有了轻快的音乐，彩灯装饰着静静伫立的各种游乐设施，旋转木马从高处看去就像一只没了发条的音乐盒，位于侧方的跳楼机则像一座彩色的灯塔。更多的地方黑乎乎的，沉寂在夜色中。

修理已经好些年没有来游乐场了，更别说是闭园以后——当然，穿着拖鞋站在摩天轮顶端，观赏游乐场空无一人的夜景，这样的事，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兴奋劲一过，稍微平复的心跳又剧烈起来。就算不恐高，对一个从未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也实在是太超过了。

吾名只用一只手扶住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然而看不到他的脸，还是让修理觉得不安。

“吾名……我……”

他呢喃，声音很轻，吾名没有听清，把头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凭着感觉，他向后迈出右腿，可要踩中那不足一掌宽的悬梁几乎等同于倒退着走钢丝，身形一晃，未等他踩空，吾名另一只手臂条件反射般环上来，虚虚地将他从身后圈在了怀里。

吾名很克制。修理闻到幽幽一点檀香，却仍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修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这人就是那天上月、水中花，明明心中已暗下决心，明知最后受伤的会是自己，却还是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想飞蛾扑火地试一试。

他闭上眼睛，向后靠了靠。吾名有片刻的僵硬，随后，那有力的心跳，便一下一下，撞击到他后背上。

他把两只手放在吾名的手上。似有一股电流从两人相触的手掌迸射开去，吾名战栗了一下，手轻轻往外抽。

或许是因为看不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不见其中的迟疑与挣扎，修理固执地叹息：“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好吗？”

几秒钟，漫长的沉默后，身后人不再动作，任由他靠着。

“这就是天庭给人的感觉。”半晌，吾名开口，声音有些哑，“只不过，没有月亮。”

修理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想起读过的一本书，书中描绘的世界里有两个月亮，一个大，一个小，男女主人公依靠心中强烈的爱意，最终找到彼此，逃离了那个奇怪的、孤独的、有着两个月亮的世界。而没有月亮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

无论如何，光是想一想，修理都不喜欢那样的世界。寒冷、寂静，连一片冰洁的月光都没有——他似乎突然明白了，吾名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淡然与疏离从何而来。

“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吾名？”

“不记得了。”吾名淡淡道。

修理吃惊得睁了睁眼睛：“你来自哪里，做过什么，亲人、朋友，全都忘了吗？”

“神仙也是会遗忘的。”

“那你喜欢的人呢？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吾名沉默了。

等不到回答，修理微微偏过头，轻声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不做神仙，也要记得自己喜欢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缓慢而深刻地刺入吾名的心脏。

“有人告诉我，这里是人间最快乐的地方。”吾名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温热的吐息拂过脸颊。“其实，哪有什么最快乐的地方。”修理放松身体，把全身重量交给身后的人，“一个人若是拥有快乐的能力，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样工作，过着怎样的生活，都能找到快乐。真正的快乐不依赖于外界的影响，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一个不快乐的人，就算置身最快乐的游乐园，也依然不会快乐。”

吾名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你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