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拗不过林魂的追问,林陌只好言简意赅地跟他说了一遍自己小时候被卖到的经历。
听完之后,林魂沉吟道:“因为养不起,所以卖你到初圣宗当杂役。。。此事我暂且不作评价。”
“但按照你说的,那无能老爹在你三四十岁左右时便侥幸得到机缘发迹,成为了青州城城主,却没有想到过要把你这个在初圣宗受尽欺凌的儿子赎回去。”
“这就说明,在他心里,你这个废物儿子根本就不重要。”
“后面见你崛起了,居然还敢腆着脸想把你赎。。。。。。
夜雨初歇,山雾如纱,缠绕着自知书院的檐角。青石阶上积水未干,倒映出天光微明,像是大地睁开了一只湿润的眼睛。林昭拄着竹杖,缓步走过回廊,脚步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晨眠的露珠。
他今日起得格外早。不是因为身体尚健,而是梦里又听见了那个声音??那孩子哭着说“我想回家”的声音,十年未散,反倒在年岁渐深时愈发清晰。他不知这是否是老去的征兆,记忆逆流,将最锋利的一刻反复剖开;还是冥冥中有谁在提醒:有些事,并未真正结束。
书院已不复当年破屋残匾的模样。飞檐斗拱,层楼叠院,藏书阁高耸入云,讲堂可容千人静坐。可林昭仍住在最初那间偏屋,茅草覆顶,土墙斑驳,屋前一畦菜园,种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株歪脖子桃树,每年春天都倔强地开出几朵淡粉的花。
他在桃树下停步,望着远处钟楼。昨夜铜钟自鸣之事,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天地感应,有人说是风动机关,更有激进学子撰文称:“钟声即觉醒之号角。”唯有问沉默不语,只在课后独自登楼,抚过冰冷的钟身,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
林昭没去追问。他知道,真正的疑问从不需要答案来安抚。
他正欲转身回屋,忽觉袖口一紧。低头看去,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赤脚踩在湿石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仰头望着他,眼神亮得惊人。
“先生……这是给您的。”
林昭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字迹稚嫩却用力极深:
>“你说可以什么都不信,那如果我连‘我自己’都不信了呢?”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困惑。这是灵魂开始撕裂的裂痕。
他蹲下身,与女孩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阿芜。”她声音很小,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没有姓。娘说我是捡来的,村里人都叫我哑种??因为我总不做声,可我不是哑巴,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算对。”
林昭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最早来到这里的人里,有个瞎眼琴师。他说他一辈子弹的曲子都是别人写的,颂神赞圣,庄严恢弘,可他自己一句真心话都没敢奏出来。直到有一天,他把琴摔了,坐在山崖边,吹了一晚上的口哨。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音乐。”
女孩眨了眨眼,似乎没完全听懂,但她点了点头。
“你现在不信自己,是因为你一直在等别人告诉你‘你是谁’。”林昭轻声道,“可在这里,你可以先不去相信任何东西,包括‘你不值得被相信’这句话。”
阿芜怔住,嘴唇微微颤抖。
“明天早上,来这儿找我。”林昭指着脚下这片泥地,“我们一起种点东西。不用说话,也不用写什么。就只是……做一件事,完完全全由你自己决定的事。”
女孩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像晨雾中透出的第一缕阳光。她点点头,转身跑开,赤脚踏过水洼,溅起细碎涟漪。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他知道,又一个“正在醒来”的人,走进了这座山。
***
午后,问来到偏屋。
他比从前高了许多,肩背挺直,眉目沉静,唯独眼神依旧带着少年时的疏离与警觉。他手中捧着一本旧册,封面无字,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却又刻意隐藏。
“老师,”他坐下,将册子放在桌上,“我在整理初代学生的日记时,发现了这个。”
林昭抬眼:“谁的?”
“不知道。”问摇头,“没有署名,只有编号‘零号’。内容……很奇怪。不像忏悔,也不像记录。更像是一种……预言。”
林昭缓缓翻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