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祖上随高祖皇帝马上取天下,功勋卓著,被赐魏国公,如今他显赫京城,当今皇后是他的嫡长孙女,恩宠正隆。他本不愿插手陈瀚这些腌臜事,奈何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去年刚嫁与陈瀚的嫡孙为妻。
两家已是姻亲。若陈瀚倒台,势必牵连家族,他那小孙女年从小娇生惯养,如何承受得住那抄家流离之苦?
这些年来,他们在这权力场中翻云覆雨,扳倒的政敌何其多,那些家族败落后的凄惨景象,他魏靖见得太多。
此次能截获这本账册,也属偶然。
他麾下一名部下日前在翠月楼饮酒寻欢,恰逢竞夺花魁。部下亲眼见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以两张巨额银票夺下花魁,却转手将与花魁共度良宵的机会让给了在场的吏部员外郎张怀才。
此举甚是蹊跷,部下顿生疑虑,回来便禀报于他。
魏靖立刻警觉,派人暗中查探那年轻公子的底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人竟是从长公主府上出来的!假意买官,接近王治党羽,其目的不言而喻,必是奉了长公主之命,在暗中搜集王治一党的罪证!
魏靖当即派人,严密监视那年轻公子,王治那糊涂蛋,还要将人收作女婿,他不知他王家要因这乘龙快婿家破人亡了。
陈瀚听着魏靖的叙述,如坠冰窟。
他这些年倚仗权势,结党营私,贪墨受贿,做下的不法之事,任何一件被翻出来,都足以让他抄家灭族。
他仿佛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屠刀。
他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魏靖的衣摆,涕泪横流:“国公!国公救我!求国公看在两家姻亲,看在您小孙女的份上”他的孙媳是魏靖的孙女,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这层关系,是他眼下唯一的指望了。
“你的官位,是绝无可能保住了。若还想活命,保全你的家族,就按我说的去做。”
“是是是……”陈瀚连连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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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景仁宫后苑的花圃依旧生机盎然。皇后魏令仪正专注地提着一个白玉水壶,给几盆姿态妍丽的墨菊浇水。
侍婢春熙穿过□□,走到近前,欠身一礼:“皇后娘娘,云舒姑娘来了,在外求见。”
魏令仪闻言,眼眸倏然一亮,立刻放下水壶,唇角漾开笑意:“是妹妹来了,快请她进来。”
魏云舒匆匆步入内殿,她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罗裙,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惊惶不安。
魏令仪见她这般模样,忙上前握住妹妹的手,引她到榻上坐下,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姐姐,大事不好了”魏云舒哽咽,“今日祖父唤我回去,说。。。说长公主殿下正在暗中密查世荣他祖父的罪证。”
“什么?”魏令仪惊得站起身来,凤眸圆睁。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陈瀚身为尚书令,若罪证被查实,按律当抄家流放,妹妹云舒是陈家明媒正娶的嫡孙媳,首当其冲。
若妹妹被流放或充入官窑。。不堪设想,她这个妹妹,自小在国公府金尊玉贵的长大,未曾经历过半点风霜,一想到妹妹有可能被押去官窑,魏令仪的心就疼得厉害,这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
魏令仪强自镇定又坐下,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妹妹先别自乱阵脚。今日我便去求皇上开恩放过陈家。”
魏云舒却不住摇头,泪珠滚落:“姐姐,此事表面是长公主在查,可若无皇上默许,长公主岂敢轻易动陈瀚?”她此次入宫,实则是受了祖父魏靖的授意,如今能拯救陈家的,只有当皇后的姐姐了。
魏令仪沉默片刻,再抬起眼时,眸中多了一份笃定的神色。她拉过妹妹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低声道:“妹妹,有件事还未及告诉你,御医已确诊,我已怀有龙嗣月余。皇上看在皇儿和往日情分上,我若竭力恳求,未必不能为陈家争得一线生机。”
魏云舒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冲淡了眼中的愁云。她握住姐姐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姐姐!这是真的吗?太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意义非凡。皇上对姐姐的恩宠本就深厚,再加上这未出世的皇嗣作为最有力的倚仗,陈家眼前这场滔天风波,或许真能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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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事事关重大,魏令仪心中焦灼,顾不得天色已晚,乘轿前往皇上平日休憩的东暖阁,却只见到守在外头的李沫公公。
“娘娘”李沫躬身行礼“皇上方才起驾,往容妃娘娘那儿去了。”
容妃!这个狐媚子,惯会用娇声软语、放浪舞姿蛊惑皇上,魏令仪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对李沫沉声吩咐:“有劳公公,待皇上回来,务必立刻差人通传本宫。”
回到宫中,魏令仪心绪难平,脑海里全是陈家可能面临的灾祸,以及妹妹云舒泪眼婆娑的模样。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月色清冷,更添几分凄惶。
翌日,眼下一片青黑的魏令仪终于等来了内侍的通报,说皇上此刻正在东暖阁批阅奏章。
她立刻起身,吩咐备轿,匆匆赶去。
东暖阁内,楚昀正对着一道奏折凝神思索,见皇后进来,他放下奏折,快步上前扶住正要行礼的魏令仪。
他语气带着几分责怪“令仪,你如今怀着身孕,最要紧的是在宫中静养,怎可这般奔波?若有闪失,叫朕如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