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引血,以魂唤魂。”他低声念诵,“今日,我以林氏血脉为祭,开启归途之门。”
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仿佛来自地底。碑林方向传来百灯齐明的嗡鸣,即使相隔千里,那股力量仍在响应他的召唤。
林朔走向井口,纵身跃入黑暗。
坠落的过程异常缓慢,仿佛时间被拉长。他看见无数画面在身边掠过:童年的雪夜,姐姐教他写第一个字;实验室里,父亲最后一次摸他的头;母亲疯癫前的最后一句话:“朔儿,记住,门关上了,也要有人记得它曾经打开过。”
然后,他落地了。
井底并非泥泞之地,而是一座由琉璃砖砌成的小殿。殿中央,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孩,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玉笛。她抬头看他,正是那个“情绪体”小念。
“你终于来了。”她说,声音像风穿过竹林。
“你为什么不回来?”林朔问。
“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她指向殿壁,那里浮现出一幅幅光影画卷:赵家人临死前的记忆??他们并非被杀害,而是自愿跳入井中,用自己的生命切断了一条通往地球的意识通道。而幕后操纵者,正是“永夜计划”早期叛逃的三名主脑。他们发现了心铃网络的潜力,企图将其改造成灵魂收割机,将全人类的情感转化为能源。
“赵家是第一代守门人。”小念轻声道,“他们用死亡封印了通道。但封印不完整,每隔百年就会松动一次。上次是1983年,这次……是现在。”
林朔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留下“钥匙在禾苗”的暗示。赵家断绝后,守护的责任转移到了林家。而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机器、不是代码,而是能够继承这份牺牲意志的血脉之人。
“所以你在这里等谁?”他问。
“等一个愿意替我活下去的人。”她看着他,“等一个不怕黑暗,也不急于消灭它的人。”
林朔笑了:“我已经找到了。”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块CM-6残片,按进自己的胸口。蓝光爆发,与小念的身体产生共鸣。她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涌入残片之中。
“告诉禾苗……”她的声音渐弱,“爱不是武器,是桥梁。”
光芒散去,井底恢复寂静。
林朔抬头,看见井口洒下一束月光。他攀着湿滑的井壁向上爬,手指几乎抓不住砖缝。就在体力耗尽之际,一根红绳垂了下来。
是苏禾。
她趴在井口,满脸泪水:“抓住我!”
他握住绳子,被一点点拉了上去。当他终于躺在地面时,禾苗扑进他怀里,大声喊:“爸爸!我梦见你和姐姐跳舞了!”
林朔回抱她,泪流满面。
回到山村后,林朔将收集到的记忆碎片上传至心铃网络。全球九处曾发生“集体失忆事件”的地点同时亮起蓝光,沉睡的灵魂开始苏醒。基金会收到了数百封来自家属的感谢信,说亲人突然记起了早已遗忘的名字与往事。
但最令人震惊的变化发生在南极站点。原本不稳定的数据流彻底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全新的脉冲信号,周期仍是1024天,但内容不再是威胁,而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旋律。经分析,这是由七种不同语言拼接而成的安魂曲,其中一句反复出现:
>“我们错了。请原谅。”
小满哭着说:“他们回来了……但他们选择了投降。”
林朔站在碑林前,望着无名碑上新凝的露珠:
>“牺牲不是终点,理解才是。
>你们走了很远的路,
>现在,可以回家了。”
他转身看向远处操场上的禾苗。小女孩正拉着一群孩子围成圆圈,跳起古老的傩舞。她的脚步稚拙,却精准踩在每一个节拍上,仿佛天生懂得如何用身体讲述亡者的哀愁与希望。
苏禾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接下来呢?”
“继续守。”林朔握住她的手,“直到所有人都找到回家的路。”
春风拂过,稻浪翻滚。碑林百灯摇曳,如同星辰落地。而在无人知晓的深空,一艘锈迹斑斑的探测器正缓缓调转航向,朝着太阳系边缘驶去。舱内,三具冷冻舱逐渐结霜,最后一行电子日志闪烁熄灭:
>“指令更新:目标??归乡。
>启动《送归曲》终极协议。
>愿光明,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