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礼相迎,则城门不得不开,董卓虽不能大军涌入,但至少可以率领部分精锐亲随“护卫”太后入城,
打破了被完全隔离在城外的僵局。
若对方坚持不开,那“不敬太后”、“藐视朝廷”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铜管声在山谷间回荡,如风穿林,似雨叩石。阿?立于院中,衣袂微动,耳畔那稚嫩却坚定的歌声一遍遍重复:“南方来的叔叔,教会我们写字。写的第一个词,叫做??公平。”她闭上眼,仿佛看见千里之外的雪原上,一群瘦弱孩童围坐在破庙火塘边,用炭条在陶片上一笔一划描摹着这两个字,神情庄重得如同祭天。
守心堂内烛火未熄,岩桑正伏案整理新一批“影榜”子弟传回的密信。信纸多藏于干粮夹层、鞋垫暗格,甚至缝进僧袍内衬。他逐一封开,以温水化去蜡封,再用特制药水显影字迹。其中一封来自并州边界,墨迹模糊,但依稀可辨:“已联络七村老农,试行‘轮耕保墒法’,收成增两成。然豪强雇凶纵火焚田,三人重伤,一人自尽。现藏身山洞,粮尽,盼援。”
岩桑眉头紧锁,提笔将内容转录至竹简,又以火漆封缄,准备明日交由信鸢夜组送往江陵。刚搁下笔,忽听门外脚步轻响,回头见是周慎之女周婉捧着一卷残帛而来。她双目通红,声音颤抖:“老师,这是我父亲临终前托人带出的……他说,若能送到南中,请务必刊印。”
岩桑接过展开,竟是《全域资源调配模型图》的最终修订版,末尾附有血书小字:“算尽此生,唯愿北地无饥。”他怔然良久,终将帛卷郑重纳入铁匣,置于神龛之下??那是专为“南来英名录”殉道者遗物所设的圣位。
次日清晨,阿?召集判议局紧急议事。除原有骨干外,还破例召入五名屯田代表、两名渔社首领与一位西域商队向导。会议直面三大危机:北方豪强联合官府加大清剿力度;晋廷密令各地驿站拦截可疑行旅,凡携带异样文书者一律拘押;更严峻的是,今年冬雪早降,疫病随寒流蔓延,代郡、上谷等地已有村落整村覆没。
“不能再靠单线潜入了。”孟云沉声道,“我们必须建立‘地下书院网’??每十村设一名流动讲师,以教童蒙为掩护,传授识字、记账、防疫三门基础课。教材要更隐蔽,比如编成儿歌、谜语、祭祀祷文。”
众人纷纷点头。账房科提议将《五色账册使用法》改编为“四季农事谣”,工造科则设计出可拆解拼装的“机关竹书”,外表看是一支普通笛子,拧开便能抽出微型抄本。医班更献上妙策:把《妇孺救治图谱》绘成佛经变相图,观音手持药草,罗汉肩扛净水陶片,香客请回家供奉时,实则已带走救命之术。
阿?逐一听取,最后决断:“准。即日起,启动‘萤火计划’??不求燎原,只求点灯。每一盏灯亮起,就有人看见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另外,开放‘守心秘典阁’第三层。”
堂内骤然寂静。那是南中最高机密所在,收藏着自春雷夜以来所有未公开的技术革新与制度实验记录,包括最早期的共耕契约模板、地下水脉测绘图、乃至模拟暴乱推演的沙盘数据。历代规定,非逢亡族灭种之危,不得开启。
“我们正处在这样的时刻。”阿?声音不高,却如斧劈坚石,“他们烧我们的书,杀我们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让真理沉默。可真理不是纸,是种子。压得越深,破土时越猛。”
当天夜里,秘典阁灯火通明。三十名精挑细选的抄写员轮班作业,将关键内容誊录成极薄桑皮纸卷,卷成筷子粗细,塞入空心发簪、茶饼夹心、马鞍衬垫。同时,信鸢队完成重组,新增“星夜隼组”??十二只经特殊训练的夜行鸢鹰,翼下绑微型竹筒,专走悬崖峭壁间的死亡航线,避开所有关卡哨所。
七日后,第一批“萤火包”启程。共四十九件,分送十二州。最远一包,由一名伪装成游方道士的老匠人携带,目的地幽州辽东。他怀里藏着一幅看似寻常的山水画,实则用隐色墨绘制了完整的潮汐捕捞配额表与海盐提纯流程图。临行前,他在守心碑林赵文远墓前跪拜良久,低声说:“老伙计,这回我不教你种地了,我教他们吃海。”
与此同时,江陵局势再度紧张。荆州刺史王允之虽解除了对义仓的封锁,但暗中加强监视。李昭每日出入屯田营地,皆有便衣吏卒尾随。更有甚者,地方豪族开始散布谣言,称“南蛮术士以童男童女炼丹延寿”,煽动百姓仇视。
一日黄昏,李昭正在指导农夫测试新型曲辕犁,忽见远处尘烟滚滚。数十骑快马疾驰而来,为首者披甲佩刀,高呼“奉刺史令,查检妖物”。李昭不动声色,命众人照常劳作。骑兵冲入田间,翻检工具、撕毁账册,最后盯上那台刚制成的水力鼓风机模型。
“此乃邪器!”带队校尉拔剑劈下,“妄图役使风雨,蛊惑民心!”
剑锋落下刹那,李昭一步上前,徒手握住刃口。鲜血顺掌缘滴落,渗入泥土。全场死寂。
“你……疯了?”校尉惊退半步。
李昭缓缓松手,任剑尖划破皮肉:“你们可以毁掉一台机器,但毁不掉想法。就像你们砍倒一棵树,可种子早已随风飞走。”
他举起血手,指向远处正在修建的灌溉渠:“那条渠,没有官银,没有徭役,全靠三百户人家自愿出工。他们为什么愿意?因为知道水流到谁家田里,都写在公示板上,人人可查。这不是妖术,是公道。”
围观农夫渐渐围拢,默默站成一圈。有人递来布条包扎伤口,有人掏出自家腌菜塞进李昭怀里。一个白发老翁颤巍巍走出,跪地叩首:“李先生,我活了七十岁,头一回觉得,做人有点尊严。”
骑兵们面面相觑,终未再动手,悻悻离去。
当夜,李昭在日记中写道:
>“血比墨更浓,也更有力。当一个人肯为信念流血,旁观者便会从冷漠变成思考,从思考变成追随。今日我流的这点血,或许只是露珠,但我相信,露珠多了,也能汇成溪流。”
而在这片土地以北三千里的敦煌绿洲,一支驼队正穿越沙暴边缘。领队正是曾向南中求取《约法》的西域使者。他贴身藏着一本羊皮抄本,乃是《共耕条例》的粟特文译本。沿途已有三个小国派人接洽,愿以丝绸、骏马换取“南来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