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不能吃。”江郎中打断窈月,“你该去用饭了。”
“我还不饿……”
“我饿。”
窈月一滞,不舍得看了看裴濯:“那我去给您拿些吃食来,有劳您照顾他。”说着,又看了裴濯好几眼,才脚步踢踏地走出了屋室。
江郎中将矮凳搬至床边坐下,手指搭上裴濯手腕,悠悠吐出几个字:“胳膊麻了吧。一会儿给你扎两针。”
裴濯闻声睁开眼,看向江郎中的目光里歉意满满。
“腿感觉如何?”
裴濯试着挪了挪双腿,的确比之前要松快很多,朝江郎中点点头。
“脉象比昨日沉稳多了,明日应该就无碍。”江郎中诊完脉,要给裴濯的胳膊施针时,掠了一眼他衣袖上那大块的湿痕。
“下次让她睡你胸口上,胳膊就不会麻了。”
裴濯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江郎中又补了一句:“你用这嗜血蛊,是为了她?”
裴濯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丝毫动作表示,江郎中也没有追问,只在施针完毕起身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
裴濯偏头,目光落到被她依靠了一整晚的那条胳膊上。
他对她,远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不作伪。
躺在这儿忍受嗜血蛊折磨的一天里,他幻想了无数次她寻着踪迹找过来,看到他时的模样。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她心疼、怜悯、愧疚,甚至将一直藏匿的真心向他露出了一角,是湿的、热的、沉甸甸的。
当戒备心甚重的她竟枕着他的胳膊睡着时,他既暗暗庆幸她终于愿意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又忍不住卑鄙地期望,在最后做选择的时刻,她或许有微小的偏向他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恭喜裴濯先生,在努力了一百章之后,终于要得到窈月往外拐的胳膊肘了(^o^)~
第105章国子监(一零五)
之后的两天里,裴濯的情况好了许多,手脚不必再分别捆在四角的床柱上,嘴里的异物也取出,疼痛的间隙能和窈月简单说上几句话。
但不管窈月如何软磨硬泡,江郎中都不许她喂裴濯吃任何东西,除了清水。
窈月在怀里揣了张饼,盯了江郎中两天,一直想趁他不注意时将饼塞进裴濯的嘴里。但江郎中的脑后怕是也生了双眼睛,每当窈月背对着他,准备从怀里掏饼的时候,他就会咳两声。
窈月看着裴濯因消瘦而愈发明显的下颚线,心疼极了,故意大声嘟囔道:“等见到柔姐姐,我定要告状。说江郎中天天不吃饭只喝酒,还不让别人吃饭。”
江郎中一听,才拿出来的酒囊还没来得及抿一口,又被塞回了袖子里。
在窈月利如刀的目光下,江郎中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裴濯的脉:“今夜子时后就能进食。”
窈月喜上眉梢:“太好了!你想吃些什么?唉,都饿三天了,自然是什么都想吃……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做好都拿过来!”
裴濯摇头:“不必……”
“什么不必,你不饿吗?”窈月转眼看向江郎中,紧张问道,“是不是饿了三天饿坏脑子了?”
“你问他。”江郎中别过身走开,显然不想再掺和了。
“我……”裴濯看了一眼窈月,很快又垂下眼,“我今夜要入王宅。”
“你这儿还没好利索,又要去干什么?”窈月果然被气得站起身,把怀里的饼扔在地上,“去吧去吧,你饿死痛死,我都不管你了!”
窈月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室,消失的背影卷起了一阵风。直到风落下时,裴濯试图挽留的手才缓缓放下。
江郎中在角落里摸出酒囊,悄悄啜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腹诽:该啊。
气头上的窈月不管不顾地埋头直冲,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驿馆外的街道上了。
窈月回头看了看驿馆大门,本想转身回去的,但突然想到:“他能去王宅,我凭什么就不能出驿馆?”
窈月一跺脚,朝驿馆相反方向的街道走去。
窈月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且纷纷朝一个方向集聚。她想了又想,没想出今日是岐国的什么重要日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跟了过去。
直到远远地瞧见那和城墙一样巍峨高大的门楼时,窈月蓦地止住步子。
怎么走到王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