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忽然想起一事,扯了扯裴濯的衣袖:“我今日听杨夫人唤裴太尉的字,惟正,可真好听。我以后也唤你的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
窈月试探地开口:“明之?”
“嗯。”
“明之!”
“我在。”
窈月像是上了瘾,围着裴濯转圈一个劲地喊:“明之明之明之……”
由于二人还在回燕国公府的路上,窈月这番言行,引得不少旁人围观,裴濯不得不将窈月揽进怀里,约束她的举止,又好言好语地劝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窈月在裴濯的下巴上啄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咧嘴:“好,回家。”
翌日,窈月去了云居寺,没费太多工夫就寻到了一袭僧衣、在禅房中静坐的孟嫱。
窈月之前并未见过孟嫱,孟嫱却像是认识她一样,在她无声伫立在房门时就睁开了眼,面容沉静地看着她:“你来了。”
“你认得我?”
“你是修儿的心上人,我怎会不认得。”孟嫱的目光从窈月身上移开,投向房门外的天幕,眼神变得有些缥缈,“他的每一位夫子,每一位同窗,我都认得。他是我从襁褓中看着长大的,与我的亲子无异。”
“亲子?所以你告发郑修舞弊,是为了大义灭亲?”窈月冷笑,“我听说的故事,是你因为救郑修伤了身子,无法有孕,又被郑遂以续弦为条件封口,从而恨上了他们父子俩,才挟私报复。”
孟嫱没有反驳窈月,只低头解开僧衣外袍,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而后扯开大片领口,将裸露出的肩背展示给窈月。
“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
见到凝脂般肌肤上的那朵六瓣梅花时,窈月愕然退了半步,四下看看,接着就赶紧掩上禅房的门,逼至孟嫱面前:“你是……”
“我听命于堇大人。”孟嫱面无表情地重新穿好衣裳,“从十五年前,孟夫人将我以胞妹的身份接入郑家开始,我就是堇大人安排在郑遂身边的一颗棋。”
窈月喃喃:“堇姐姐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棋子是不会问为什么的,但我不是颗听话的棋子。”孟嫱朝窈月悠然一笑,“你若有空闲,可以坐下听我说个故事。”
直到金乌西坠,窈月才头昏脑涨地从孟嫱的禅房中离开,不愿多停留半刻,急匆匆地往外走。
她想回去,想回去问裴濯,问他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若孟嫱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窈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想好好地抱住他。
就在窈月急着出寺时,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卿卿呢?告诉我,卿卿去哪儿了!”
窈月极力辨认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男人:“你是何峻?”
曾经被京中无数高官奉为座上宾的大才子,竟落魄成个乞丐模样,窈月不禁唏嘘:“你怎么把自己糟践成这样了?”
何峻毫不在乎窈月惊疑,只一味地追问:“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与卿卿关系匪浅……告诉我,卿卿人呢?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窈月想起最后一次见宁堇时,她眼中燃烧着的野心几欲化为实质:“她好得很,用不着你记挂。”
何峻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她在哪儿?我要去寻她!”
窈月本不想搭理,但何峻苦苦哀求,甚至朝她跪下,只想问出一个女子的下落。
窈月急着回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便脱口而出:“她在岐国雍京,你想要去送死吗?”
如今两国虽然停战议和,但互相侵扰劫掠的事情常有发生。要从鄞国前去岐国都城,无异于去鬼门关自寻死路。
何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敛容向窈月郑重拜谢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
窈月一时不忍,喊住他:“何峻,过两日就是春闱考期,你当真又要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