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相比集市其他地方几乎称得上是门可罗雀,但靳羽柯眼尖地看到摊位一角堆着许多话本戏文之类的闲书,他蹲下随手翻了翻,大多是没听说过的书名,内容……内容一时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你要不要挑两本?我挑不出来,不知道哪个好看。”靳羽柯转头询问,冉重钧站在他身后将主道上的人潮隔开,见状弯腰看了看摊上,打眼一瞧,倒是有两本的书名听说过,不过大部分也都不甚了解。
他摇摇头,“随便挑两本不行?反正都是闲看的,选不出来就说明哪一本都不格外讨你喜欢,挑哪本也都一样。”
靳羽柯想了想,又翻翻书名,拿不定主意。
那支摊的书生见他二人衣着光鲜,其中一人又戴着假面,就知是遇到了贵人,见他犹豫,出言推荐道:“公子不如看看这一本,是近来十分时兴的话本子,难得是位官人写的,词藻行文皆是脱俗,很难得哩。”
“那就拿上这本。再搭这两本,唔,还有这个,帮我们包一下吧。”
定下一本,靳羽柯又瞧见一本游记和一部题为某某某忆的书,认为于他了解世情有益,也添进去,又随手指了一本戏文,让书生用画纸包了两包,塞到了食盒里。
学古人那样塞怀里总感觉怪怪的,而且他走路会时时担心把东西弄掉。
等收放好就要走时,冉重钧在摆了一地的古玩器皿里瞧见一枚西域来的金铃,怔愣一瞬,靳羽柯即使看不到他神色也猜到了大半,起身时偷偷从衣袖内袋里夹了两片金叶子递给那书生,同时眼神瞥向那金铃的所在。
书生心领神会,“哎!”一声叫住要离去的两人,“随手”从摊位上拿起那金铃递给冉重钧,
“今日二位是我的开张头客,又从我这购了不少件,这铃铛虽不算珍贵,也是个精巧玩意儿,就送予二位,咱彼此结个善缘。”
冉重钧接过道了声谢谢,嘴角上扬,显是心情极好。
“那铃铛有什么特别的吗?”靳羽柯好奇道,虽然能看出来纹样不像中原所出,但若只是随意一个铃铛,想来也不会让冉重钧有所反应。
“铃铛没什么特别,只是我母亲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铃铛,穿在珍珠项链上面。我从小就喜欢抓着那个铃铛摇来摇去,母亲见我喜欢,就把铃铛取下,串进一串金锁里给我戴。”
冉重钧说着,眼中显出怀念的神色,“她说以前给大哥戴金锁曾惹来父王不快,觉得戴把锁子在脖颈上不算好意头,可母亲是中原人,对这习俗很是看重,因此与父王大吵了一架,从此夫妻离心,再不复从前。一直到她有了我才和缓。
“因此她一开始本不想给我金锁,看到我喜欢那铃铛才想到将金锁铃铛串成一串。铃铛在我家乡意味着家人的思念,是远行者的护身符,也常被父母送给长大了的孩子。如此既全她祈求儿子平安的心意,又能让父王理解她的用意。”
靳羽柯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起家中事,只从寥寥几句话中听不出什么,对西獠王庭的凶险却也能体会一二。
昔年西獠王为夺权与汉人贵族联姻,个中曲折恐怕远不止冉重钧所见的家中琐事那么简单。靳羽柯看着那金铃,心想,但这些阴暗面的东西,做父母的恐怕也不愿让孩子知道吧。
便只好看在孩子的面上,金铃金锁合做一串,好把这日子过下去。
他正思索该如何接这话茬,冉重钧双眼一亮,拽着他朝一个围满了萝卜头的摊位走去,他自长腿一迈挤进了前排,身后的靳羽柯左一侧身右一腾挪才跟上。
待挨近了一瞧,竟是个熬糖稀画糖画的摊子,须发花白的老师傅熟稔地捞起一勺滚烫的澄黄糖汁往石板上一浇,趁热勾勒出图画,还不待糖稀彻底冷却,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昂首挺胸大公鸡已跃然板上,师傅趁糖汁还有余温飞快压上一根竹签,使把小铲刀迅速将糖画铲起,笑吟吟地递给一旁等得眼巴巴的小孩儿。
一套动作利落流畅如行云流水,冉重钧就跟看变戏法一样,连看好几副糖画画过去仍兴致勃勃。靳羽柯除了一开始好奇看了一会儿,剩下时间就是观察他反应,见他纯是看热闹,心下好笑,扯扯他袖口:“你也去买一个?可以指定花样,让他画个你喜欢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