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间光线柔和、布置简单的安全屋内。
陈水生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有些呆滞,但比起刚被解救时的惊恐绝望,已经平静了许多。一位女工作人员轻声细语地陪在一旁。
林川轻轻推门进来,示意工作人员暂时离开。他坐在陈水生对面的椅子上,没有穿制服,只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语气温和:
“陈老伯,我是市纪委的林川。您受苦了。”
听到“纪委”两个字,陈水生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中涌上泪水。
“林…林主任…”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我那苦命的孙女…”
“陈老伯,您没有对不起谁。”
林川的声音沉稳有力,“您带着乡亲们按血手印上访,是英雄。您孙女和乡亲们的病,法医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就是宏泰排放的重金属污染导致的,铁证如山。。。谁也颠倒不了黑白,您之前是被坏人威胁了,我们都知道。”
陈水生猛地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他们抓了我,关在黑屋子里。说不按他们说的做,就让我儿子在工地出‘意外’,就让我孙女…连医院都住不下去…他们…他们还把钱塞给我儿子…我…我没办法啊林主任…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儿子和孙女…”
“抓您的人,我们已经抓住了。威胁您儿子和孙女的人,我们也一定会揪出来,一个都跑不掉!”
林川斩钉截铁,“刘宏达,就是宏泰老板的亲哥哥,指使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一,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现在关在这里。”
陈水生瞪大了眼睛:“刘…刘主任?他…他那么大的官…”
“再大的官,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一样要受到严惩。”
林川盯着陈水生的眼睛,“陈老伯,我们需要您的帮助。需要您把被威胁的过程,那些人的样子,他们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您的证词,非常重要。。。”
“不仅能严惩那些威胁您的坏人,更能帮助我们彻底查清刘宏达他们的罪行,为您孙女,为陈家坳所有受害的乡亲,讨回真正的公道。”
“公道…”陈水生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毯子,指节发白。他想起了孙女病床上痛苦的小脸,想起了被毒死的鱼塘,想起了乡亲们绝望的眼神…一股压抑已久的悲愤和勇气,终于冲破了恐惧的牢笼。
“我说。。。”陈水生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全都说,那些挨千刀的,他们以为老百姓好欺负…”
林川示意记录人员开始工作。
陈水生带着哭腔和愤怒,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地,描述了他被绑架、被威胁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对方隐约提到的“上面有人”、“刘主任不高兴”等只言片语。
这些证词,连同之前找到的转账记录、混混的供词、虚拟号码的关联,形成了一条指向刘宏达及其背后势力实施威胁、妨害作证的完整证据链。
林川拿着新鲜出炉的陈水生询问笔录复印件,再次坐到了刘宏达面前。赵刚站在一旁,像一尊门神。
刘宏达经过几天的煎熬,精神更加萎靡,但眼神深处的顽固和恐惧交织。
林川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笔录轻轻放在刘宏达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推过去几张照片——陈水生被解救时衣衫褴褛、惊恐万状的照片;那两个被抓混混的照片;以及一张宏远集团子公司向皮包公司转账的银行流水截图。
刘宏达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和文件上,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刘宏达,”林川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审判的意味,“看看这些。看看你们为了掩盖罪行,都干了些什么。”
“绑架、非法拘禁、威胁恐吓,连一个为孙女讨公道的垂暮老人都不放过,连无辜的孩子都要利用,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做人的底线?”
刘宏达的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陈水生的指认和外围的铁证,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你以为你不开口,就没人知道你背后的孙启明。。。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孙副主席?”
林川步步紧逼,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智汇星图’的服务器日志,清晰地记录了那个加密邮件发送的时间、路径,和你弟弟刘宏发电脑被删除操作的时间完全吻合。。。”
“邮件接收方的加密邮箱,虽然服务器在海外,但发送时使用的境内代理节点,就藏在孙启明控制的公司里,这仅仅是巧合吗?”
“农家乐密会,你司机见的人,就是孙启明派去的。”
“他带去的现金,是孙启明让人从宏远集团下属公司套取的,目的就是威胁你司机,用他女儿的前程来封他的口。这些资金流向,我们查得一清二楚。。。”
林川将一份份证据复印件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声都敲在刘宏达的心上。
“刘宏达,你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卒子,你以为孙启明,甚至他背后的孙副主席,真会在乎你的死活?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跟你切割得干干净净。”
“如何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你一个人身上,如何保住他们自己。。。”
“你在这里硬扛,不过是替他们当替死鬼,你的家人呢?你司机老周的女儿呢?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威胁、被牺牲的陈水生?”
“别说了!!”刘宏达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林川的话,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和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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