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袁维的那份放在餐桌上,自己的那份放在桌腿旁的地上。
袁维正在卫生间洗漱,还没出来。他跪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端起自己的食物,挪到茶几上——他决定离袁维远一点,以此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其实考虑过直接坐在袁维对面吃饭,但那样的抗议有点太激烈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不敢。
袁维过来时,果然愣了下,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问:“跑那么远干嘛。”
他浑身一凛,差点端着碗爬过去。
但袁维好像只是随口一问,随即坐在餐桌旁照常吃饭,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
他立马生气了,用力搅着粥,勺子在碗边磕出响声。
袁维吃早饭的途中接了一个工作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马上。”他随口应了一声,风卷残云般吃完剩下的东西,跑回房间换衣服。
郑律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越发生气,短短两分钟里,从主人不像从前那样体贴了,想到主人是不是不爱我了。
袁维出来时,他怒目而视,简直想把手里的勺子砸过去。
但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光线问题,还是太过匆忙,总之,袁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走到郑律身边,单膝跪地,倾身,抬起他的下巴,不容分说地吻上去。
很浅,但很用力的一个吻。
郑律嘴角还沾着燕麦,袁维也不在意,甚至舔进了自己嘴里。
“走了。”袁维低声说。
郑律心里的气早不知散到哪里去了,呆呆地点头,脑子里想的是:主人的漱口水味道真好闻。
等到洗碗的时候,郑律又又回过味来,觉得自己简直没救了。
他气得在原地跺脚,关洗碗机的门时,用了超大力气,震得里面的碗都抖了抖。
直到去了公司,他还在生气,把键盘砸得啪啪响。
郑律在一家跨国企业的东亚总公司工作,职位挂在战略部,但除了做战略相关的工作,还需要去培训部做管理培训,偶尔也去市场部门协助分析决策。听起来很忙,其实就那样,比起他曾经在学校的工作强度,实在不值一提。
战略部是整个公司人最少的部门,有幸一人分得一间办公室。郑律的办公室位置很好,很亮堂,尤其上午的时候,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十分治愈。
但今天,他把百叶帘全都拉上,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生气。
午休时,有同事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和丈夫吵架了吗?他很尴尬,因为战略部的同事们都去过他的婚礼,知道他和袁维非常恩爱。他摇摇头,说自己只是有些乏,没什么兴致。同事邀他一起吃饭,他照旧拒绝。他习惯一个人吃午饭,并趁这个时间和袁维聊天。袁维总是很准时,会在12点整的时候给他发消息,提醒他去吃饭。
但这一天,直到他把饭菜带回办公室,袁维都没发来消息。
他瞬间没了胃口,拿着叉子乱捣,心想:主人真的不爱我了吗?
想着想着,他竟然流出几滴泪。他因此一阵无语,感觉自己忒矫情了。他重整心态,抹掉眼泪,拿起手机,决定问问袁维到底在干什么,但按下发送键之前,又犹豫了,心想,凭什么我要主动发消息?好像我多闲似的,他工作忙,我就不忙吗?
他放下手机,想找点工作做,但左看右看,实在没找着。临近圣诞,同事们都松懈了,他的上司计划着和家人回欧洲过节,有意把许多工作安排在假期后,导致他现在确实有点闲。
他只好拿起手机,重新点开和袁维的对话框,缓缓输入:「主人,您吃饭了吗?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输完一看,他被自己气个半死,感觉这句话忒贱了,谁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于是他先删掉颜文字,又删掉“主人”,最后把“您”改成了“你”。
然而,他看着修改后的版本,久久没敢发出去。最终,他吸吸鼻子,默默把这行字删掉了。
他叹口气,感觉自己活得特别小心,爱得特别卑微,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可怜了。
正委屈着,手机突然震动一下,袁维发来消息:「吃饭了吗?」
郑律高兴了一瞬,随即更加生气,心想,这时候知道问了,刚刚怎么不问?忙工作能忙到发一条消息的空闲都没有?
袁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刚刚在给甲方汇报工作,实在没找到看手机的机会。」
郑律在工作中与不少乙方接触过,知道他们很不容易。他心里一阵难过,觉得袁维的工作太辛苦了。为了这份辛苦,他大发慈悲,乖乖回消息:「我还没吃,没胃口。」
信息刚发出去,袁维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郑律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在窗玻璃上照了下,确认自己表情和衣着都很得体,才接通视频。
“生气了?”袁维问道。他那里太阳也好,金色的光擦过他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在脸上投下阴影。他正在抽烟,吐烟时微微侧头,阳光略过他的下颌和鼻梁,有种凌厉的美。
郑律咽了下口水,心想,这也太帅了,怎么永远看不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