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意意味深长:“杜晚情娇纵,处处都要比别人高一头。想叫她生气,就要处处给她比下去。自然会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纪明霞轻轻颔首,指尖抚过微蹙的眉间:“姐姐平日最是温和谦恭,若是连姐姐这样的人都针对她,她会不会一时气极,做出些贬损英雄的事来……”
敬意会意一笑,眸光流转:“父亲即将凯旋,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此事就交给我。”
纪明霞正要说话,小腹却突然一阵坠痛,疼得她蜷缩起身子,额间渗出细密冷汗。
敬意见状急忙上前,语气里满是担忧:“我记得从前你腹痛不会如此厉害。”
“是前几日着了凉。”纪明霞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瓷瓶,倒出一粒丸药服下。
这是天鹤从前配的止疼药,说每月只能用一颗,否则会有毒。这样厉害的药一颗也只能管上一日,一般是受了伤才用,今日她想多和敬意说说话。
敬意看着她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她想起从前的长缨来,小长缨打架输了会哭的很厉害,哭完了又忍疼爬起来继续打。可现在的她,疼了不哭,气了不恼,总在笑,却笑得都不开心。
按理说,一个要做帝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好事,可在她心里,长缨是个活生生的人。
“姐姐?”纪明霞见她出神,轻声唤道。
敬意回过神来,握住她微凉的手:“往后你更要爱惜自己身体。我虽未同你一同征战过,可听父亲说,你拼杀起来不要命。你现在要明白,你若出事,所有的谋划就全完了。”
纪明霞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以后不会了。父皇继位算早,也已经二十有八,高祖更是年过半百才继位。父皇身体康健,我总以为自己还有大把时间慢慢笼络人心,所以想从底层做起从将军开始慢慢爬,将军自然要身先士卒。现在有人不给我这个时间,打得我措手不及,也是提醒我有些事情不像从前了。”
“这也是好事。”敬意柔声安慰,“长缨不输旁人,只是没看见对手在哪。”
纪明霞轻叹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是我傲慢了。”
“冗外必先安内。”敬意意味深长地说。
纪明霞抬眼打量她,忽然转了话题:“姐姐倒是懂得藏锋守拙,我见你在这宫中出入也没人提防。从前在宫中作伴读时,太傅提出的问题你都能对答如流,可若不问你,你也从不多言,姐姐这低调,如今起了大用处。”
敬意见她渐渐安稳,也放下心来,她道:“我若说是为什么,你可别不高兴。”
“怎会?姐姐快说。”
敬意莞尔一笑,眸光格外清醒:“你若是能成事,那我的前程便可放在前朝,你若不能成事,那我这辈子最高的位置,却要靠嫁个好人家。不是我自甘堕落,女人若是想往上爬,没个一官半职傍身,只能靠嫁人。所以我佩服皇后娘娘,从江南书香小户成为一国之母,世人都说是因为帝后爱情忠贞,可我不信皇后娘娘没有自己的手段。”
这话说到了纪明霞心坎上。她的母亲是胡女,是如何变成江南户籍,又嫁给父皇中间的艰难她从未听人完整说过。但凭父皇那没本事的样子,想独自妥帖处理这些事儿基本不太可能。
可若说爱情,他们绝对是有,而且胜却世间大多数人。
纪明霞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促狭:“所以姐姐从前想做状元之妻,后来为何又没嫁?”
当年的状元郎江扶宁,如今已是御史,他依附陆逍门下算是新贵。
敬意正要开口,外头忽然有人通报:“嘉宁太妃和孟二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孟思嘉和孟思源一前一后步入殿内,身后跟着两个抱着谢礼的侍女。
这位嘉宁太妃似乎仍然没习惯这个身份,开口时声音显得很生涩:“哀家,特来谢公主对小妹救命之恩,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纪明霞静静打量着她。孟思嘉比从前消瘦不少,原本她也是自己的伴读之一,可后来不知怎的她再没入过宫,再见时,她已经成了嘉妃娘娘,现如今更是成了最年轻的太妃。
“阿念,”纪明霞轻声唤她的小字,“可能我没有资格,但还是想替母亲和你说声抱歉。”
孟思嘉显然没料到公主见面就会说这个,一时怔住:“没,不是……”她颤颤巍巍,话没说全就被旁边的嬷嬷瞪了一眼。
若在往常,梦思源应该会立刻接话,说些“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了事”之类的话。但今日的梦思源却只是得体地接过话题:“前几日落水受到惊吓,未能及时登门道谢。听闻公主因此感染风寒,特意让姐姐陪着我来登门道谢,给公主添麻烦了。”
殿中氛围总有些别扭。
纪明霞温声道:“贪恋春色本是雅兴,我不过举手之劳,二小姐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