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一身黑衣,脸覆街上最常见的哄小孩玩的面具,和他显然不算年轻的身形结合在一起,颇为滑稽。
嘿嘿笑了几声,这下倒是和滑稽模样很是相配,但仍然没有表明来意。
苏子牙凤眼一眯,手腕一动就想用千丝术偷袭留下对方。哪料对方思路比她更快,反手将某物狠狠向地上一砸。
不好!苏子牙意识到什么,赶忙捂住口鼻,快速后退到了尸体边,生怕对方还有其他帮手。而如果这是只是想要脱身,那她至少还能从死人身上得到点线索。
白雾炸开,月光下仿佛置身茫茫雪国。
过了半晌,提剑警惕的苏子牙什么都没有等到,甚至粉尘都没有什么额外的效果。尘烟飘落,窗棂紧闭,要不是满地红白交错,还有一人倒地,此夜就像以往任何一个夜晚一样平静。
*
夜晚的静谧是为了白日的喧闹,到了南市,苏子牙简直像是跳进了一锅沸水里。
周围商铺摊贩林立,惠州的海货、江州的瓷器、建州的药材,甚至南疆的银器,雍州的木材,天南地北,各色商品通过洛水或者陆上运输汇聚于此,是她这些年在赵家镇,甚至是昨日在客栈附近,都未曾见过的繁荣景象。
黑市竟然在这种地方吗?真的是大隐隐于市啊!苏子牙按照从张义处得到消息,一大早就到了顾名思义,位于洛水城东南角的南市。
假装被眼前的繁华吸引,她其实在四下找人。
那个名叫水市的黑市,自然不是人人想进便可随意进入的。
自从进入出岫境,她眼力也提升不少,很快就在茫茫人海里,寻到了张义所说的接引人。
那是一个靠着半人高的背篓,满脸胡须的六七十岁老人。他粗布衣服破旧,头发胡须凌乱,但他似乎不以为意,在清晨的阳光里打了个哈欠,满足地眯着眼,在一众生机勃勃的景象里极为不起眼。
顺着人流靠近着对方,苏子牙正胡思乱想些黑市的模样,那边的老人忽地朝她这边看来,两人间隔着几丈远,却就这样奇异地对上了目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老人已经不再看她,将背篓背好,抬步就走,脚下好似生风,灵活地穿梭。
苏子牙哪能眼睁睁让人离开,急忙追赶,但对方轻功极佳,她居然只能远远缀在后面。
“嘶,干什么!”“看路啊!”这些抱怨不是冲着苏子牙的,而是发生在她的身后远处,全都被她收入耳中。
有人跟踪我?怪不得他要跑呢!苏子牙立即明白过来,一方面惊讶于自己对跟踪毫无察觉,另一方面又赞叹那名老人隔得更远却能早早发现的眼力。
不过既然她运起轻功就能让跟踪者混乱,说明他们只是技巧精湛,但其实修为不高,还是比较好摆脱的。
一步左移,苏子牙试图避过身前一个迎面走来的十二三岁的小孩,不料后者也想躲避,但不巧走的是和她相同的方向。不过毕竟人小,反应也慢些,没有撞到苏子牙身上,两人只是胳膊碰在了一起。
“呀,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连连道歉,教养很好的模样。苏子牙却略感意外地回头瞧了他一眼,但并不停留,丢下句“没关系”就加快速度消失在人群中。
片刻后,苏子牙出现在南市一口枯井边,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那正是撞到她的孩子瞬息间塞给她的,上面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用炭笔书写的字“秦仲发,花绣布坊后门枯井”。
“跟我来。”从另一边的墙角,转出来一个小小身影,正是之前的那个孩子,“水市有人要见你。”
*
“这里是安洛渠,吴国开国时所建,以解决洛水城内涝问题。”领头的孩子老成地介绍道。
怪不得叫水市,原来是利用了城内的地下水渠,只不过这水渠没有水就是了,苏子牙跟着对方七绕八绕才钻进这里,此时不由四下打量感叹着。
“官府难道不知道安洛渠?”水渠本就不是为人行设计,高度偏矮,她不得不微弯腰背行走,才不至于磕到脑袋。
反观那十二三的孩子,倒是在水渠内健步如飞,行走自如。
“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们手上没有完整的水渠图,那些他们不了解的部分,再加上后来者的扩建,就是你我所行的地方了。”他解释道,另外还不忘嘱咐着,“南市的这一段水渠结构颇为复杂,如果无人带领可不要乱走。”
“沿途做标记就不会迷路了。”苏子牙一下就想到了解决方法,顺口也就说了出来。
结果,带路的孩子立刻停步,回头用一种严肃的目光望着别扭弯腰的苏子牙:“迷路是小事,麻烦的是误入我们不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