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远的名声其实并不小,他十几岁的年纪便入了军营,如今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经打了不少的胜仗,去年的时候更是被封了将军,名声会传到扬州自然并不奇怪。
而陆明浅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些赫赫战功。
几年前,魏国入侵,平前关险些失守,彼时陆明浅因和父亲一起去谈生意,所以被困在沼城内。
一旦平前关失守,沼城即刻沦陷。
百姓们慌乱不已的时候,谢之远领着一队人马赶到,死守城门。
他那一队人马不过八千,与魏军的五万兵对抗,竟生生扛了二十天,一直到援兵赶来。
陆明浅那时和父亲一起去城墙上帮着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以至于对此印象十分的深刻。
听她这般说完,云舒面色变了变。
这便是她最害怕的事情,谢之远的名声极好,便是当年在京城她被囚禁之前,与谢之远每次闹矛盾,都会有无数的人前去当说客,让她勿要耍小家子气,谢之远这般战功赫赫的好儿郎,便是想要给他当妾的,也排着队都数不过来。
好似云舒能嫁给他,被他看上是天大的福分一般。
她能接受无关紧要的人在她面前支持谢之远,说那些风凉话,却实在是受不住陆明浅有任何可能向着谢之远的可能。
因为除了在感情之上她明白谢之远的恶劣之外,旁人提起他,大多都是赞不绝口的。
陆明浅正要说话,抬头见她这颤巍巍的模样,愣了愣,“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云舒摇头,哑声问,“你对他印象如何?”
“我对他印象如何并不重要,”陆明浅淡声回着,“难道旁人认为他是个好将军,好战士,便能让你抛开对他的畏惧,改观认为他是个好人,从而容忍他的一切恶劣了?”
他只是个好将军,未必就是个好男人。
陆明浅觉得云舒真是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好好的改一改,她便点了点云舒的额头,力气用的大了些,云舒脑袋都跟着往后仰。
“我这样问你,就说那前不久的杨家,外界都说杨夫人是好人,杨家出事后街边受过她恩泽的乞丐都要前去衙门替她打抱不平,难道就能遮盖住那些被她视若罔闻,顺水推舟害了的女子们的怨恨了?”
她觉得谢之远不好,是因为她是被压迫的一方,旁人觉得谢之远好,是因为是受了庇护的一方。
这并不矛盾,且,人本身便是很复杂的,若所有的人和事都能非黑即白,那这世道大抵也不会这般了。
云舒被她一番话说的心头熨帖,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如陆明浅这般清醒理智,但好在,她很擅长听取意见。
干脆搬了小板凳直接坐到陆明浅旁边,诚恳问道:“你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陆明浅并未着急,“谢大人如何说?”
谢之远既然去了衙门,那谢砚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更何况这兄弟两个,谢砚是谢家嫡子,谢之远的长兄,若是要对谢之远进行什么管教,谢砚自然最有这个权力的。
于是云舒便将昨晚谢砚与她说的那些话又给陆明浅学了一番,她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陆明浅,“大表哥人真好。”
“……”陆明浅默了片刻,幽幽道:“我怎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她一时半会儿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但总归是觉得谢砚对云舒应当是有些不一样的。
陆明浅对谢砚的印象不算很深,陆家酒馆在扬州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上一任知府是个心思不正的,这扬州城里但凡是做生意的商人,基本年年都要表示一下。
陆父是个耿直的性子,一心泡在酒馆里头对于这官场和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并不太清楚,但陆明浅却是知道的,因着谢砚上任之前,往前任知府那里进供的事情一直都是她来负责的。
后来谢砚前来任职,扬州富商们摸不清形势,但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也打听到了这位新来的知府乃是京中谢太师之子,想来是什么荣华富贵稀罕玩意没见过,唯恐怠慢,以至于往谢砚面前送的东西比给前任知府的还要多。
陆明浅没来得及送,因为她打算先观察观察再行事,果然,尚且不等她做什么,其他那些实施贿赂的富商就被谢砚挑选着进行了一番杀鸡儆猴。
而今想起谢砚,陆明浅最先想起的还是那手握惊堂木,面容温润眼神却清冷,面对任何案件都能置身事外冷静分析的形象。
“哪里不对劲?”云舒一脸好奇的等着她回答。
陆明浅摇头,“无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瞧见云舒那魂不守舍的模样,陆明浅安慰道:“今晚我去陪你,谢之远刚打了胜仗,若想留在京城,陛下肯定会给他安个一官半职的,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跟你耗下去,更何况,他便是不走,谢大人也会想办法把他给弄走的。”
为了让云舒放空思绪,别东想西想的,陆明浅干脆拉着她去了酒坊。
昨日洛王妃生辰宴,今日陆家酒馆里的酒就已经供不应求了,不少家中有喜事抑或是需要宴客的全都前来提前预定,门槛都快要被人踩破了,掌柜的忙的脚不沾地,派人来喊她几回了。
她对云舒倒是也不客气,用起人来坦然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