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那纷乱的思绪竟然越演越烈,乱七八糟的猜测简直乱成一团浆糊。
郁昶不动声色,就连夹菜的手都未停下,只淡淡地瞥过眼去扫了文玉一眼。
恰似寒潭幽深,越静越骇人。
文玉登时缩了缩脖子,随即噤若寒蝉。
“人说‘七下八上’,到了七八月江阳雨水颇多,正是蓄水的好时候。”宋凛生凝眉思索着,“若是在此前能完工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可操之过急。”
“宋大人言之有理。”穆同亦是一脸正色,“只是眼下五月过半,六月将至,正是农忙的时候,还是得先助百姓耕种才是。”
“嗯。”宋凛生轻轻颔首,对穆同的话很是赞同。
宋凛生和穆同就疏浚的细节商量了许久,一餐饭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吃了好些时候。
文玉一面听宋凛生二人商量着怎么翻郁昶的老巢,一面偷偷留意着郁昶的神色。
可是从头到尾,郁昶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似乎所言之事与他全然无关。
文玉心中疑惑更甚,难道这沅水河底真不是郁昶的洞府?
直至斜阳满地、霞光渐染之时,文玉一行人才辞别穆大人,从他那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转出来。
“文娘子——”穆同笑盈盈地打着扇子,立于门前的石阶上,“今日匆忙,尚未请文娘子在园中逛上一逛。”
“若得空,文娘子可要常来坐坐。”穆同殷勤却不过余地劝道。
“自然。”文玉眸光亮亮,颔首应下,“多谢穆大人盛情。”
宋凛生同样与穆同见礼,嘱咐道:“疏浚沅水、修建堤坝一事,大体也说的差不多了,若有未尽之处,明日在府衙你我再一处商讨。”
“是,大人。”穆同正了正神色,允诺下来。
正当此时,洗砚也牵来了车马,文玉一行人正欲离开之时,穆同却又开了口——
“文荇阿姊,好走。”
文玉和宋凛生闻言,随即止住脚步回身看去。
郁昶双手拢在身前,长身玉立似画中人,他原本跟在文玉身后半步,如今与回头的二人正正对上。
看着文玉略带疑惑的目光,郁昶心中亦是感到奇怪……
郁昶莲步轻移、缓慢回身,与穆同正面相对。
穆大人……做什么与他专门招呼。
他二人既不熟识,又非故交。
哪里需要这般?
“多谢穆大人。”郁昶款款福身,与穆同见礼。
“文荇阿姊客气。”穆同面上笑意不减,双眼弯弯恰似上弦月。
郁昶平淡的眸光扫过穆同,不欲与其多言,只匆匆颔首便转身离去,先文玉一步上了马车。
文玉眨巴着眼睛,视线在穆同和郁昶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在车帘落下之时,再次同穆大人告别。
金光铺陈、余热散去,暮色正一点点浸染着晚霞。
折腾了许久,文玉和宋凛生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呼——”文玉松了劲,懒懒地靠在车壁之上,“这临园口可真是大,穆府的饭也真是不容易吃啊。”
随着话音落下,文玉的身子整个顺着车壁慢慢滑下,似没骨头一般越来越没个正形。
宋凛生翻腕将那只青花缠枝的香炉子点上,不多时便有丝丝缕缕的淡香自其间逸出。
此香安神宁心,如今最适合不过。
“洗砚,快些回府。”宋凛生偏头朝外唤道。
“好,知道了,公子。”洗砚的声音不大,却很稳当。
车轮碾过石板的节奏明显加快。
文玉仰面望着车顶,只觉得洗砚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处传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