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生忙收住面上的神情,淡淡颔首道:“无碍,宋伯年迈,你理应护送。”
洗砚倒便罢了,他不愿叫荇荇……姑娘看见他这幅模样。
后头跟上来的郁昶面色淡淡,只抬眼扫过宋凛生,而后便同众人点头致意,紧接着三两步便行至文玉身旁,低声嘱咐道:“我先去医庐。”
文玉颔首应下,也并不挽留。
郁昶不喜欢人多的场面,更不爱开口同旁人说话寒暄,她自是不会强人所难。
“公子说的是。”洗砚目送着荇荇走远,回身玩笑道,“如今稻子熟了,宋伯又有的忙了。”
每年这个时候,庄子上的人、事、物,皆由宋伯一手操办,从不曾改。
言罢,洗砚转身献宝似地将缰绳双手奉上,“殿下,大公子,这是我千挑万选的车马,请二位笑纳。”
沈绰偏头将洗砚身后的马匹和车架扫了一遍,而后扬眉示意身侧的宋霜成。
宋霜成当即抬袖从洗砚手中接过缰绳,而后自顾自地去解那套在马匹身上的车架。
“大公子?”洗砚手中一空,面色也随之凝滞,“大公子,这马儿是我亲自挑选的,是……是有什么不好吗?”
话虽如此说,洗砚却是当即便动身与宋霜成一道将马匹从车架的负累上解脱出来。
他二人一齐行动,加之洗砚本身就对这些绳结无比熟悉,自然是三两下便令那两匹马重获自由。
“马是好马。”宋霜成一手抚过马匹头上那油亮的红鬃,“只是若有车架,岂能体会其驰骋之姿?”
“这……”洗砚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回身去看宋凛生,“公子……”
“兄长,若无车架,恐沈绰阿姊旅途劳累……”宋凛生眉心一拧,似有不解。
“你沈绰阿姊,岂是那样娇柔的女郎?”沈绰满不在乎地一扬手,抬袖从宋霜成的手中接过缰绳。
一时间,沈绰同宋霜成并肩而立。
各自牵着的马儿在其身后晃动着尾巴,似乎为新主的到来和旅途的开启而雀跃着。
“我与成哥此去并非游山玩水,还需赶路,如此轻装简行才最合适不过。”
“并非游山玩水?”文玉耳尖轻动,极快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句,“沈绰阿姊和霜成兄长这是要……”
她此言一出,宋凛生和洗砚俱是看向沈绰和宋霜成。
宋霜成眸光滑动,将在场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却是沉默不语。
直至许久之后,亦是无人出声。
风声淡淡,卷来一丝稻香,混着马匹粗重又热烈的喘息声,将众人的沉默衬托的越发刺耳。
“这……”宋霜成似有不忍,犹豫着开口。
“这说来话长。”沈绰当即出声拦下宋霜成的话,紧接着将此事揭过,“若有缘再聚首,推杯换盏间定然细细说与你们听。”
言罢,沈绰环视一圈,佯作无奈之态,“如今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时候。”
“可是……”文玉心中忐忑,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阿姊……”
“那可说好。”宋凛生轻轻牵动文玉的衣袖,示意她莫要追问,“我们就在江阳等着沈绰阿姊这杯酒。”
沈绰闻言转眼望着远处的稻田和山岚——
天高云淡、秋阳杲杲。
她双目之中带着些期许,又带着些迷惘,最终却是释然一笑。
“一言为定。”沈绰扬眉笑着,似乎方才的沉默从不存在,“算我暂时先欠下这杯酒。”
她想起重阳,几人在观梧院的那株香樟树下,彻夜宴饮、不醉不归。
那日她从上都带到江阳的菊花酒,并非只是重逢的酒,亦是……道别的酒。
“好了。”宋霜成转目郑重地同在场的众人颔首,“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罢。”
文玉侧身与宋凛生、洗砚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抱手见礼,与宋霜成和沈绰辞别。
沈绰抿唇勉力笑着,不待众人抬眼便转身别过脸去,率先翻身上马。
“下次再见,小玉可要开好糖葫芦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