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太过反常了些。
百年来在往生客栈迎来送往,加之谢必安的磋磨和逗趣,她早已敛去锋芒、学会圆滑,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是那位宋——”太灏乍然开口,却被忽如其来的推门声打断。
“女娃——”阿婆的声音随后响起,紧跟着便是她跨步进门的动静,“这儿有两件干净衣裳,你与你家郎君赶紧换上罢!”
阿婆说话温和慈爱,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可这样的情形下此声响却如同一柄锐利的匕首,将屋内僵持不下的氛围划破,令文玉和太灏横亘在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两端。
文玉目露疑惑,奇怪地瞥着太灏,他仿佛说了什么,不过她没有听清。
阿婆顺手带上门扇,将冷气关在外头,而后匆匆几步来到文玉和太灏身边,忙碌间并未注意到二人的异样,“山中虽不似外头天寒地冻,可是露气也重得很,你们两个小年轻呀可得当心着凉了。”
说着话,她便赶忙将手中的衣物揣进文玉的怀中。
文玉避之不及,茫然间直愣愣地起身去迎,“多谢阿婆。”
“哎哟,道什么谢。”阿婆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念着,“便是要谢也不该是谢我这个老婆子……”
她话中有话,似有未尽之意,可不待再说些什么,沸腾的汤水便牵引着她赶紧从文玉身前越过去,“这鸡子火候差不多了,女娃快领你家郎君去隔壁屋子换衣裳罢!换好了就赶紧回来喝汤,好叫你暖暖身子。”
“这、我……”文玉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千言万语尽数在喉头卡了壳,“这儿既然有柴火取暖,我看就不必……”
她有些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仓促间只想赶紧将此事糊弄过去。
太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眉心微动做思考状,而后径直站起身来,同文玉唤道,“娘子……”
而后者捧着衣衫猛地转目看向语出惊人的太灏,颇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文玉真是叫眼前这位帝君太灏吓得不轻。
即便她心中明知道这声“娘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乍一听还是叫她心中震动不已……
他简直莫名其妙。
“娘子请先——”太灏抬袖,同文玉示意。
文玉紧了紧手中的衣袍,又瞥了瞥太灏,并未应声,径直从他身前越将过去。
在阿婆略显惊诧的目光中,太灏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移步跟上,独留阿婆一人在原地。
“这小伙子,不会方才没看好火,叫烟燎着人家女娃了罢?”阿婆取汤匙搅动着陶罐里的鸡子,一面料理着汤水,一面笑着摇头,“到底是年纪小、气性大——”
片刻的功夫,太灏跟着文玉进了偏房,只是他甫一进门,便叫什么东西劈头盖脸蒙了个严实。
“将这衣裳换上。”文玉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一听便知她此刻没什么好脸色。
可话音未落,她又犹豫着补上一句,“帝君……不会反悔罢?”
她的态度像西洋钟的指针来回摆动,总也没个定形。
文玉说不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能三两步转身避让至屏风后,她一介小仙,可不敢偷窥帝君宽衣解带。
“自然。”毫不犹豫地,太灏一口应下。
他明白文玉君话中的意思。
既说了那样的话,他自然配合文玉君,不叫旁人瞧出端倪。
太灏的唇畔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抬袖将覆于面上的衣衫取下——
入目是极浅淡的天青色,握在掌中似一团漂浮的烟云。
他指尖似被针刺一般微微蜷缩,心思亦随之活络起来。
这是……
太灏抬目,看向屏风后不知何时已穿戴齐整的文玉,她正抱臂背身对着他,昂起的头颅看着神采飞扬,却不知面上是何种神情。
……
直至断续的衣料摩擦声响起,室内的沉默才逐渐被打破,文玉抱着双臂,目视前方——
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没什么布置,看起来怪冷清的,不过倒也是,山中孤宅又无人看守,又怎会放太多东西。
只是这样说起来……
文玉敲击臂膀的指尖忽然顿住,而后略显迟疑地摩挲着她身上方才换上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