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想的出神,连宋凛生同她说话也没听见。
阿珠嚼着年糕含含糊糊地提醒道:“文姊姊,二哥叫你呢!”
“什么?”文玉眨眨眼,一副反应慢半拍的样子。
宋凛生掸了掸伞骨,上头的落雪就那么簌簌飘下,“我说,小玉若是倦了就先歇息,到年夜饭的点我再来唤你。”
“公子哪里话?”洗砚挂好灯笼,拍拍手从竹梯上下来,“到时一开席面,我保准文娘子循着香气儿就醒了,不需来请。”
众人笑作一团,欢声笑语响了满院。
那时她似乎说了洗砚什么,但是如今有些记不清了,只隐约有印象自己越发昏沉、似乎真的转眼便睡过去……
再醒来时,周遭尽是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滚滚浓烟呛得她说不出话,只能听见门外急促纷乱的脚步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呼喊——
“小玉!”
抬头在半开的窗扇缝隙中,看见院外宋凛生那张被照得通红的脸时,文玉这才反应过来屋内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火。
“快!快救火啊!”洗砚同样急得团团转,张罗着人进进出出。
阿柏和阿竹倒没见着人,兴许是带着孩子们在外头。
文玉摇了摇头,想叫自己更清醒*些。
尽管热浪一层又一次地扑将过来,但她还不算十分惊慌。
她虽是木头身,却并不怎么怕火,待捏个诀将其灭了便是。
可这般想着,文玉才发觉自己双手完全使不上劲,指尖更是半点灵力也无。
怎会如此?凡间的些许火焰还不至于压得她羸弱至此、法力尽失。
看着自己那点若有还无的青芒,文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就是敕黄同她说的还清因果、早日飞升,是……天劫。
文玉心中头一回地升起了恐慌,她并非是怕烈焰灼身,更不惧形神俱灭。
看着不顾阻拦往里闯的宋凛生,她担心的是——
无论飞升成功与否,她都会就此与宋凛生生离……或是死别。
“宋凛生!”文玉几乎是立刻喊出来,却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快走!”
原想着凡人生命短暂,与他度过这一生又如何,却没料到她的劫难来得更快,怕始终是无法做到。
“小玉要我走到哪里去?”宋凛生褪去外袍,动作极快地在雪地里滚了个来回便往里冲,“我这一生所求之处,只不过是去到你的身边。”
“公子!”洗砚骤然出声,满脸焦急。
一贯是柔和克制的宋凛生如今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洗砚,难道你也——”
一桶凉水自头顶泼下,打断了他的话。
隔着眼前断续的水幕,宋凛生瞧见洗砚说,“公子做什么洗砚都支持,快去!”
而后洗砚也没闲着,同样用水打湿自己的衣裳,又来回奔波着扑灭门前的火,想给宋凛生铺出一条路来。
“外头就交给你了。”宋凛生不再分神,直接就往火场里冲。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在火舌跳动中被拉得老长,文玉模模糊糊地想到,从前她总觉得凡人脆弱、渺小,以为自己坚韧、强大,可一夕之间骤然颠倒,她竟要连累宋凛生来救。
难道连日来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如今的天劫要应的是她,但受害的却是……宋凛生……
想通其中关窍,文玉终于明白一早的心神不宁是为何故。
她急切地想要从榻上爬起来,却只在挣扎中不慎滚落下地,“啊——”
这火只不过是困住她,而后应还有天雷加身,得让宋凛生带着大家赶紧离开才行,否则必受牵连。
“不要,宋凛生——”文玉极力唤道,低哑的声音却在熊熊火焰中被淹没,“不要过来——”
雪白的身影扑将进来,尽管周遭火势滔天也未有片刻犹豫,那义无反顾的身姿犹如飞蛾扑火、带着万分决绝。
断落的屋脊裹着那一抹刺目的火红,直截了当地压上宋凛生的肩背,击得他脚步趔趄、当即倒地。
火舌席卷之下,文玉似乎听见他的皮肉被燃烧得滋滋作响,“宋凛生,别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