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并非常规的石桌石凳,而是一截矮榻,其上铺有竹席,立着方形小几,四边各放了一个圆垫。
这里只有温渺与乾元帝两人,她下意识坐在了对面——那是两人距离最远的位置,可当竹帘与纱幔一同放下来后,温渺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心理窒闷。
坐于她对面的男人肩膀宽阔、身形高大,即便是自然放松的姿态,那份属于雄性的侵略感也无孔不入,恍若黑色巨蟒,正紧紧贴于她的周身。
温渺心跳微快,面前的茶杯中还冒着热气,她双手置于桌面上,柔软的手指搭着杯壁,被熏出一片漂亮的红。
乾元帝有些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目光,定定盯着夫人那乖巧指尖上的红,喉结隐隐滑动,只觉焦渴。
他好似真的离不开夫人,才几日不见,便连骨头深处都开始发痒了……
手指的主人似是发现了这道有些冒犯的视线,于是微红的指尖颤了颤,有些小心地后撤,最终交叠藏在桌下,被宽大的袖口覆盖,不曾再露分毫。
皇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轻啜茶水压下那股渴劲儿,“朕很喜欢夫人上次送的香包,谢谢夫人。”
温渺眼眸微闪,视线落在乾元帝的腰侧。
玄色衣衫、草青色香包,分明是不搭调的。
她轻声道:“不用谢,陛下也赠了我很多东西。”
屈膝而坐的乾元帝眉头略挑,“那夫人喜欢吗?”
“……喜欢的。”
喜欢却不戴么。
乾元帝指腹蹭着香包上的绣纹,他想问夫人为何不戴,想问夫人什么时候愿任他簪花,还想取下夫人鬓间的芍药碾碎扔远……
可他又不想露出那般妒夫的姿态叫夫人看轻。
只是两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罢了。
夫人只是对她们笑了笑而已。
没关系。
……他很大方的。
皇帝垂眸,压下心底那丝阴郁,面上滴水不露,指尖转着半满的茶杯把玩,“夫人尝尝点心?”
温渺颔首,刚要抬手捏起一块茶点,却忽听亭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偏头望去,见一挺拔的身影落于纱幔,朦朦胧胧,有种青涩的少年感。
帘幔质地特殊,从内向外可见光影晃动,从外向内却只有一片珠白。
那人问:“温夫人可是在亭中歇息?”
声线清朗带几分少年气,估计年岁尚未及冠。
皇帝顿首,盯着手中茶杯一言不发,好似此间只有温渺一般。
温渺疑惑地应声:“是我。”
纱帘之外的人影轻晃一下,随即俯身一拜,努力压抑激动的声音响起,“晚辈卫国公世子孟寒洲,端午仰见夫人清辉,心中难忘,今日斗胆请见,望夫人垂怜。”
——咔嚓。
温渺骤然回头,却见皇帝指间把玩的瓷杯已尽数粉碎,沾染了几抹薄薄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