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人连拒绝的话,都能说得那么叫人心脏发软呢?
孟寒洲神情空白,目光木然落在那珠白的帘幔之上,某一息那帘子被风掀起了更大一点的痕迹,于是他在暖黄色的裙角之上,窥见了一抹暗沉却又不俗的玄色。
他愣愣想,夫人今日似乎并不曾穿深色衣衫……
不等孟寒洲深思,他又一次听到了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他爱慕着的夫人说,回去吧。
湖面上微风又起,孟寒洲不太记得自己初次爱慕就被拒绝后是如何混混沌沌离去的,当失魂落魄的少年人一步一步远离后,竹帘、纱幔遮蔽的凉亭中却是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拾翠、挽碧听见了这声响,两人相互对视,有些紧张地守在外面,就怕圣上暴怒,也想着随时冲进去保护夫人。
其内——
温渺鬓丝微乱、胸脯起伏,只手撑着身体后退,直至脊背紧贴凉亭石柱,退无可退之地。
她曲着膝,面色仓惶、浸染酡红,眼眸略含怒意,连身体都不自觉地战栗,一双纤软的手指死死抵在温凉的竹席之上,却是从指尖开始星星点点向上泛滥着不正常的红。
——似是一点点,被含着吻出来的。
不远处,乾元帝头还偏着,从前久经沙场的冷峻面侧微红,隐隐能瞧见一抹细细的指印。
在卫国公世子离开后,这一巴掌温渺几乎使出了她全部的力气,便是如此,也只在皇帝面上留下极淡的痕迹。
很快就能消掉的,甚至也不怎么痛。
乾元帝垂着眼眸,视线还落在温渺红得发颤的指尖上。
很暖,很香,略略勾着竹席上编织的缝。
也在勾着他的心。
“夫人。”
他轻轻喟叹着唤了一声,便见鬓角、脖颈染着细碎香汗的美妇身体轻颤,于是摊开在竹席上的裙摆也跟着动了动,像是一朵极尽艳丽而盛开的花,拉扯着露出半截绣鞋。
乾元帝靠近,他并不在意自己面颊上被甩过来的巴掌,也不在乎先前因妒而捏碎茶杯留于掌心的伤口,只要夫人不离开,他可以任由夫人打骂,甚至还想吻着舔上夫人打红的掌心。
他都这么像狗了,为什么夫人不能多喜欢他一点?
珠白的纱幔被风吹着,无声击打在凉亭四面的竹帘上,温渺呼吸急促,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乾元帝慢条斯理抬手,在温渺紧张的注视中,将那两朵他看过很多次,只觉心中烦躁的芍药花取下,随意放在小几上,又轻轻理着那颤颤的碎发,将其别到夫人的耳后。
所有动作他都很小心,甚至注意着不曾让自己的手指触到温渺的肌理,就好似前不久在孟寒洲倾诉爱意时握住夫人的手,俯身吻着对方指尖的野兽不是他一般。
“夫人,”他又低声唤着,语调中不掩那股焦渴。
“卫国公世子爱慕夫人,可他所拥有的一切不过祖上荫庇,如今大楚边境鲜少有战事,便是他想为夫人挣来诰命,也得七八年时间;再者卫国公只他这一个儿子,若夫人嫁他,必然得生儿育女,女子生子本就要鬼门关走一遭,着实危险。”
“不能叫夫人高高在上,尽享荣华,还需夫人在后宅中相夫教子、搭理家用、参与应酬,无法随心所欲,嫁这样的无用之人有甚意思?”
卫国公世子在旁人眼中已算顶好的了,容貌俊美、家世出众,虽出生世家却不曾寻花问柳,后院里也干干净净,自然算是夫婿的好人选。
可乾元帝却看不上这样的毛头小子,十八岁还毫无成就,怎么敢往夫人面前凑?就凭他年岁尚小吗?
温渺本是因为皇帝先前堪称禁忌的行为气恼,可此时听了这一番话后,心中气散了几分,忍不住反驳道:“难道我嫁给陛下便不用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