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迄今为止不过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就已经与他保持了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死对头,晏淮琛趁着自己现在的凄惨处境赶快过来痛打落水狗的行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想笑就笑吧,”谢迎没什么力气,虚弱的声音又低又哑,听上去全无往日雄赳赳的气势,“笑完赶紧滚。”
晏淮琛眯了下眼睛,整个身体向后靠,抱臂端详躺在病床上却还是嘴硬得要命的漂亮青年。
虽说是见一次,添一次堵、目光碰着都嫌脏的宿敌,但他还是无法否认,即使是病中的谢迎,外形也是少有人及的昳丽。
甚至还因为这破碎孱弱的模样而多了些别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跑题,晏淮琛回归主旨:“谁说我是来嘲笑你的?”
谢迎始终阖着眸子,一语不发,仿佛只等晏淮琛觉得在病房里守着看他热闹是一件很没劲的事情之后,便会主动离开。
“谢迎,我也真是服了你这张嘴,”晏淮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盯着谢迎的唇珠,咬紧后槽牙缓声道,“亲着又绵又软,说起话来就硬得像块石头。”
话音刚落,谢迎就如同被惊雷炸在耳边般地猛然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地瞪着他,嘴唇微微发颤,却强忍着没吭声。
晏淮琛自知失言,悻悻地看向窗外,同样闭口不言。
“咚咚。”
在冗长的沉默中,病房门被人敲响。
也算顺势化解了两人当下的尴尬氛围。
“少董,肇事司机家人在外面,提出想要见见谢先生,”助理走进来,看了眼谢迎被打得淤青遍布的手背,“他们……是来赔偿并请求谢先生谅解的。”
如果积极赔偿且有谢迎的谅解书,几乎可以减少肇事司机基准刑的百分之四十左右。
“见。”“让他们滚。”
谢迎和晏淮琛同时发声。
“你干什么?”谢迎一惊,急得顾不上右手还在打针就赶忙伸出去阻拦晏淮琛,却又不慎拉扯到锁骨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对晏淮琛自作主张的决定感到很不满,手肘使力想要坐起身来:“他们是来赔偿的……”
没想到晏淮琛的气性居然比当事人还要大,回头对着谢迎就是一通语气硬到没边儿的斥责:“你有没有骨气?我看你真是疯了谢迎!被人打成这副德性还能接受赔偿?你就那么缺钱?!给我躺好!”
末了,才缓口气,偏头助理的方向:“叶繁,让他们滚。”
“少董,您先别生气,”叶繁赶忙安抚,“他们说无论谢先生想要多少赔偿都可以……”
叶繁担任晏淮琛助理的时长虽然还不到一年,但作为同窗十二载外加大学四年的校友,关于面前这两位从开始到现在的恨恨纠葛……
他可谓是相当有话语权的。
从小到大,晏淮琛脾气都很好,鲜少发怒,向来都是人见人爱、活泼可爱的乖小孩。
直到七岁那年,邻院别墅的主人接来了一个八岁小男孩,名为谢迎。
自此,晏淮琛的稳定情绪开始崩出了裂纹。
不过也只有在面对谢迎时,他才会偶尔出现情绪崩溃、甚至大破防的情况——
三年级的星期一,暗暗记仇的谢迎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潜入晏淮琛的班级,悄悄在其坐垫下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排臭屁炸弹,小小班长晏淮琛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四年级的星期二,沉着冷静的晏淮琛带着一壶滚烫的开水,趁着夜色浇在谢迎傍晚刚播种完种子的小花坛里,等着看十几天之后因为种子没发芽而迷惑不解的谢迎抓耳挠腮的样子。
五年级的星期三,谢迎在晏淮琛上体育课之前,到更衣室抽走了他网球鞋的鞋带,以作警告。
六年级的星期四,晏淮琛在谢迎的琴谱上用黑笔加了二十多个逼真且诡异的音符,以牙还牙。
七年级的星期五,谢迎难得好心在圣诞节前送给晏淮琛一套圣诞老人的衣服,以为死对头还算人性未泯的晏淮琛在平安夜当晚给家中佣人们发礼物前换衣服时,发现驯鹿长着驴耳朵,帽子颜色是翠绿。
八年级的星期六,晏淮琛压着deadline替正处在变声期的谢迎报名了学校双旦晚会的歌唱节目,在十二年一贯制的全校一万两千三百五十四名师生面前,骑虎难下的谢迎被迫演唱歌曲《套马杆》。
九年级的星期日,谢迎期末考第二,夜里翻窗到晏淮琛的房间里跟他干仗,战绩是扯碎了晏淮琛的校服,撕了一条袖子回来缠在自家垃圾桶把手上当抹布。
…………
由此观之,谢迎是白磷型人格,没惹也自燃,报完仇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