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过后,楚语桐靠过来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正色问:“那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想再被流量和deadline追着跑了,可能会写些东西,也可能试试去教书。”覃乔瞥她头顶细软发丝上的那圈光,“但更倾向于后者,想看看曾经的自己。”
就在昨晚,她还和陈嘉树探讨过。陈嘉树笑说,如果她去当老师,一定是个有耐心的好老师,教书育人,将来一定桃李满天下。
做出辞职的决定,是在二天前,她是先斩后奏后才告知陈嘉树的。
陈嘉树自是支持她的一切决定,但从他微拧的眉宇里覃乔看出他有所忧思。他是在担心他是否为家庭牺牲了理想。
自然不是,或者不全是,这些年她为事业走遍世界,虽未登顶,却已实现了她青春时的梦想,内心已然充实,并无遗憾。
于她而言,回归家庭并非退守。她将有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成长,可以每个节假日带她们一起去游玩,还能试着去认真做一回妻子的角色。
这其中确有对过往缺失的弥补,但更深层的,是她对接下来生命维度的全新规划。逼近四十的年纪,她早已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女孩,这一切皆是深思熟虑后的清醒选择。
眉宇舒展了些,陈嘉树俯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没再说话。
开学那天早上,餐厅里爆发出孩子们的哭声。
起因是晞晞说了句,“等晞晞十八岁,爸爸眼睛就能看见啦。”杨淑华无意接了句:“爸爸的眼睛不会好了”,
就这么一句,瞬间击碎了孩子们心中守护已久的天真信念,委屈和伤心顷刻间爆发。
昭野抓着刚踏进门的陈嘉树的胳膊嘶吼:“奶奶骗人!”Danie和晞晞在一旁抽泣不止,任凭保姆们如何柔声安抚,孩子们的委屈就像决堤的洪水,根本无法止住。
“妈,他们还小,你说这些话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伤害?!”陈嘉树听着孩子们哭作一团的声音,首次冲着杨淑华发火。
“我只是说了实话,”这事他们也没和她通过气,杨淑华感到被冤枉的委屈:“我不知道你和乔乔骗,瞒着……他们。”
陈嘉树没有与她多说,而是招手叫来三个孩子,带着他们上了楼。
杨淑华一口气憋得胸膛剧烈起伏,她拉开椅子想坐下缓缓,忽然,背上一股凉气窜起——覃乔正抱臂站在门口,目光冷幽,以审判者的姿态瞧着她。
“乔乔,我不知道你们没有对孩子说实话。”
“孩子以后你就别管了。”覃乔说。
杨淑华脸颊抽动:“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乔……你再说一遍?!”
覃乔的嘴唇微张,最终却只是漠然合上,转身毅然离开。那眼神里冰冷的决绝,让杨淑华心口闷痛,几乎窒息。
杨淑华还想说什么,女儿已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保姆们也把她无视,各自散去。
晞晞的房间里,陈嘉树盘腿坐在地垫上,收起的盲杖放到垫子外面,三个孩子围着他坐。
晞晞抽泣声不止,陈嘉树朝她伸手。柔软的小手触到他的指尖,他轻轻握住,再将孩子拉到自己腿上。
“昭野、晞晞、Danie,爸爸需要和你们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奶奶刚才的话,让你们害怕了对吗?”
此言一出,晞晞哭得更大声,昭野和Danie也从哽咽转为小声啜泣。
“昭野,将你的手交给爸爸。”陈嘉树伸出手,摊开掌心。
昭野信赖地将小手交给他,陈嘉树捏住他的小手指,引导他用手指触摸自己的眼皮。
“摸到了吗?眼球还是圆圆的,只是里面的‘小相机’坏了。”
他一顿,给他们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Danie和晞晞也凑上来摸。圆圆的,软软的,和他们的眼睛一样。
孩子们哭声渐渐止住。
陈嘉树颔首,嘴角化开浅浅的笑意:“爸爸的眼睛呢,确实不会像你们的小眼睛一样看到漂亮的、五颜六色的世界,但是爸爸想让你们知道‘好起来’不一定是指眼睛能重新看见,而是……”
陈嘉树故作思考一阵,用一个有意思的例子,带动孩子们去思考:“……前阵子晞晞最喜欢的玩具熊破了一个洞,阿姨是不是给你缝补好了?虽然我们没办法把它变回新的,但它依然能陪晞晞睡觉,播放睡前故事,对不对?”
孩子们嗯着声点头。
“爸爸也是这样。虽然眼睛不能‘修好’,但爸爸的耳朵能‘‘看见’昭野高高翘起的嘴角,胳膊能‘看见’Danie又长胖了多少,大手摸一摸,还能‘看见’晞晞新长的高度。爸爸只是用不同的方式‘看见’你们。”
Danie开动小脑筋:“所以上次叔叔发现我藏在沙发后面是听到我了吗?”
那天他们玩捉迷藏,叔叔晚上回家,一下就替晞晞揪出了躲在沙发后面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