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铭心情大好,捏着她掌根的软肉道:“我去厨房煮个面,很快……”说完,男人翻身走下沙发,大步朝厨房迈去。
直到磨砂玻璃门内传来燃气点火的声音,祝流双才羞答答地抬起头。她愣愣地抚上唇瓣,上边火辣辣的余热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他们是如何彼此纠缠的。
“咕咕——”肚子委屈地发出哀嚎。
祝流双揉揉脸颊,迫使自己清醒一些。指尖下意识地伸向裤子口袋,她从里边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眼神闪烁,她剥开其中一颗,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浓郁的奶香味充斥着口腔,连带着她的心都裹上了甜味。
祝流双蜷了蜷脚趾,感觉腿上的力道恢复了一些,遂起身挪下沙发。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透过窄窄的门缝望向里边。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忙活,他身上系着浅蓝色的条纹围裙,切菜的动作有条不紊。
锅子里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男人放下菜刀,取了一把面条下到锅内。他宽阔的后背像一座远山,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在他身侧盘旋。
眼眶泛酸,胸腔里也跟着酸酸胀胀,她忍不住推开门,冲他喊了声“阿铭”。
听到她的呼唤,正专注切菜的男人倏地顿住,锋利的刀刃悬在菜板上方,他的眼尾慢慢向上舒展,尔后嘴角也一点点上扬。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喜悦砸中似的,他无声地咧开了嘴,连眼底的细纹都浸满了笑意。
喉结滚动,何铭低声道:“饿得等不及了?”
祝流双快步走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道:“嗯,有点。”
她说这话时,脑袋在他后背上轻轻蹭着。何铭的肩膀很宽,腰身却劲瘦有力,她的胳膊不长,只刚好能环住他的腰。
早在门口偷偷看他时,祝流双就想这么做了。眼下想法付诸行动,心里别提有多满足。
“好饿啊!肚子都要饿瘪了!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男人重新拿起菜刀切菜,手中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慢了一拍,“再炒个配菜就可以吃了。”
祝流双腮帮子鼓得嘟嘟囔囔的:“倒点酱油和麻油拌一下就很香啊,根本用不着再炒菜。”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抱着他腰际的手,把口袋里
剩下的那颗大白兔奶糖拿了出来。
窸窸窣窣糖纸剥开,她走到何铭身侧,柔声说:“阿铭,张嘴——”
锅里油热了,正滋啦啦地响,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祝流双径直将奶糖塞进他嘴里:“先垫垫肚子……”
几十秒后,牙齿咀嚼的声音被噼里啪啦的炒菜声盖过。
“双双,往后靠一点,小心油溅你身上。”
“没事……奶糖好吃吗?哦,忘了你不爱吃甜的,要实在不喜欢就吐出来吧!”
塞进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况且这还是祝流双喂他吃的。何铭“嘎嘣”一声将嘴里的奶糖咬碎,含糊道:“挺好吃的……”
他怎么什么都说好?祝流双心道某些人的回答有点敷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他爱自己的表现。正所谓“爱屋及乌”嘛!
“我爸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我买大白兔奶糖,后来他走了,我便自己给自己买。每次想他了,就吃上一颗。时间久了,慢慢养成了在包里或者口袋里备上几颗糖的习惯。”她一边看着他炒菜,一边略带伤感地说。
经她这么一提,何铭倒是想起来一段十分久远的记忆。
那是坠车事故发生两个月后,遇难者家属调解会现场。
彼时的他尚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哀痛之中,人虽被外公带着去参加了调解会,灵魂却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在外飘来荡去。他全程伏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连脸都不曾抬起来过。
或许是他的异样惹来了身旁人的注意,一只小小的手从桌子底下探过来,悄悄停在他膝盖上。那只小手犹豫了好长一会儿才朝他摊开,紧接着有个细若蚊蚋的声音对他说:“哥哥,吃颗糖就不难过了。”
可他当时连眼都懒得抬,当然没瞧见给自己送糖的小姑娘长什么样。甚至——他还十分冷漠地推开了那只向他示好的手。
而今想来,他竟是错过了他们最初的一次交集。何铭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遗憾似潮水涌来,即将踢开心门时又被失而复得的庆幸冲散。
那年他碰落的糖果,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他身旁,他何德何能。
“阿铭,快转小火,盛盘!菜要焦啦!”耳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他幡然苏醒,连忙关了燃气灶。
“炒个菜都要走神,你这样可太危险了,哪天说不定把厨房炸了……”耳边的声音仍在继续,当年那个怯懦善良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一朵坚韧美丽的银莲花。她夺过他手中的锅铲,一边盛菜,一边嘀嘀咕咕念叨他。
何铭只觉得,她的声音分外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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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农历年很长,日历翻到年二十七时,阳历日期正好显示2月14日,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