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燕姒小心翼翼放好信,回头把见到孔太保后发生的事,囫囵说了大概,自然掩去唐绮,只说孔太保的情形。
于红英听完后,搅着手巾,思考片刻,说:“她怨怪于家,合乎情理,当初朝纲不稳,前太子受困东宫,文武百官谁不知他绝无谋逆之心,先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周氏,现下中宫娘娘的姑母,手里握着国库财权,内有外戚阁老和宦官干政,外有御林军统领驰援,她道太子谋反,太子就是逆贼,太子党就是逆党,谁人敢动,整个椋都都在她老人家掌控中,她一手能遮天。”
燕姒光是听着这些话,眉头就蹙紧了,问说:“不是还有神机营在么?”
于红英摇头,说:“先前同你讲的是现在的神机营,和前朝的神机营大有不同,前朝神机营被外戚搞得调换职责,沦落到四散各处行宫,成了没人管没人顾的杂头军,拿着微薄的俸禄,只有遇到节日或重大仪式才会露个脸,先帝过了半百后,身子弱,荒废秋猎,他们更是闲散了。如今神机营能重入都内,与御林军并驾齐驱,还是当今天子熬出来的成果。”
即便是如此,燕姒也记着,护卫皇庭的不止御林军和神机营,还有一支不算军队的特殊队伍,她道:“不是还有行动迅捷的带刀锦衣卫么?怎么一手遮天?”
“这要看形势。”于红英道:“锦衣卫十二所是只听命于皇帝,君王宝座下栓着链子的鹰犬,链子一端只握在皇帝一人手中,凝聚力和忠诚度远高御林军和神机营,这些人出身不一,要么军户世袭,要么朝臣举荐,要么能人异士受皇帝钦点,其中不乏佼佼人才,但皇帝宾天,他们就如同脱了链子,全然没了主心骨,这种时候,只能审时度势,为自己今后谋个好前程。前太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那又如何呢?他手里不掌实权。”
“原是败在这里。”燕姒深思一阵,道:“如此难啊,哪怕从孔太保嘴里挖出当初真相,又怎么翻得了案?都过去这么些年了。现今……”
“现今你只需听我的,勤奋用功,如何翻案若是由我来想,你还怎么学以致用?”于红说话间,燕姒擂好了新的茶,奉给她喝,她捧在手里,目光落在茶盏里,“你瞧,心静了,事就成了。”
外头有人来叩门,是泯静到了。
燕姒唤她入内,从她手里接下托着青花瓷的木盘,让她先走。
“姑母,尝尝这个,今日三殿下给我的。”
于红英在青花瓷里拣了一块饼子,小口吃着,舌尖有桃花的清香。
燕姒笑着道:“您咬多一点,里头不一样。”
于红英拿帕子掩着嘴,依着她多咬了些,神情毫无起伏,说:“有鲜花瓣,图个新鲜的趣,唐亦对你还没过那新鲜劲儿?”
“没呢。”燕姒颇有些无奈,“他性子纯,我已很避着了,架不住日日见啊,姑母,您说官家让我到国子监读书,会不会是属意三殿下了?”
于红英细嚼着桃花饼,就着饼吃下一口八宝茶,“我说不清。官家的心思若那般好揣度,于家也走不到今天这般困兽犹斗的地步。你这般行事也是好的,谁也不太亲近,谁也不太疏离,拿捏好了,等人家主动。且再慢慢看,不着急。”
燕姒点点头,说:“好。”
于红英又与她讲了些现下的局势,二人出了书房,燕姒到院中练暗器,待天色一暗,前院女使来请,便一道走,去陪老侯爷用晚膳。
燕姒再回到清玉院的时候,外间女使们已点亮了廊子上的灯笼,她进屋,急不可耐想去看荀娘子写的信,却见澄羽过来了。
“你有事?”
澄羽不作声只点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
第40章风云
◎二更。◎
院里有女使候着,澄羽立在门边,不进,也不好直说。
燕姒看他一眼,道:“进来吧。”
澄羽手里拿着一个藤荆编制的小竹笼,不及巴掌大,他跨脚进屋后,反手将门掩上了。
“姑娘,今夜若不想带我,便把这个带着,好吗?”
他似乎怕燕姒惧他,只敢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头走,燕姒坐在桌边,见他把手中的小竹笼托高。
“这是什么东西?蛊?”
澄羽轻轻“嗯”了一声,详细分说道:“姑娘要是遇到危险,只需打开这个盖子,里面的东西可致幻,令人失神半炷香,足以助姑娘脱险。”
燕姒心头掠过惊奇,这家伙是有多能耐,昨日才用掉一只红蝶,今天又掏出一只幻蛊,他在哪里搞来的?
唐国和奚国的商道已经断了三年,他今年满十五,三年前他才十二岁啊。
“你这些……蛊,不会是用一只少一只吧?你把你保命的,给我?”燕姒试探性地问他。
澄羽却并没有含糊,答说:“唐国境内有黑市,有奚国血脉的商人混在里面,会卖些初级蛊虫,好好养起来,还会有的。”
“你说的黑市是在哪里?”燕姒一时激动,问出口又后悔了,这样不是暴露了她想养蛊。
澄羽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认真想了,说:“椋都不知道有没有,但南部,庆州,鹭州,都有。”
燕姒忽然间就想起来了。
奚国以前一直和唐国有民间通婚的,所以唐国境内,有奚国血脉的人不少,澄羽瞧着似乎就是这样,单单从他的容貌,已不太能分辨出他是哪国的人。
搞不好,澄羽是唐国人和奚国人的孩子,那么在背后指使他的,会不会就是精心布局十多年,让忠义侯孙女重返椋都的主谋?
“姑娘?”澄羽唤出一声,将燕姒喊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