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阁老坐了回去,她说:“诸位都有些学识,签下与二公主的生死盟约,过往种种,便都可付之一炬。但谁若不想签,踏出此门——”
她的手指向敞开在两侧的大门,后话便无须再说了。
这屋里没有傻子。
宣贵妃专宠风光之时,他们聚作为罗家走狗,听宣贵妃号令,拥护的是三殿下唐亦。现如今,官家将宣贵妃关起来禁足,又传三司会审,更是连三殿下的面都不愿见,罗家大势已去!
吏部尚书分清了形势比谁都跑得快,第一个站起身道:“我先来!”-
翌日雨停。
燕姒早起唤来澄羽,要了只血蛊,又自己装足了迷药药粉,准备妥当后,往了国子监去听学。
来为他们讲课的夫子虽不是固定的某一人,但上课中途总会有歇息的空挡。到这个歇息时,燕姒没再倒头大睡,而是托着腮往窗外看景。
天晴了。
阳光穿透云层,铺下一片金灿灿的辉芒。
堂外庭院里有不少杂役在洒扫,平时燕姒并不留心这些杂役,见着生面孔也不觉奇怪,但今日因心里装着事,看谁眼生都觉得有猫腻。
她不知唐绮此刻如何了,心里总惦念着这人,怎么可以那么傻呢?非要赌上性命去搏这一遭,若是中途有半点差池,便是凄惨落幕。而她又能为唐绮做一些什么呢?
“唉。”她凉凉叹出一口气来。
堂中学子们已多半听闻了昨日宫中变故,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正在悄悄议论,因此没人注意燕姒,她和他们,似乎从来都只保留着表面的客套,并无深交。
身侧,唐亦的桌子空了。
再往前排,楚畅的桌子空了。
而最靠左侧,唐绮的桌子也空了。
昔日与她同窗听学,又能说得上两句话的人,个个都身在别处,她忽地生出些伤秋之感,一时惆怅莫名。
宁浩水仍旧抄着诗书,字写得越发好看,铿锵有力,燕姒瞄了一眼,总算寻到半点欣慰,她往前俯下身,趴在宁浩水的小桌上,压低声音道:“待会儿,咱们走慢些,给下套的人留些机会。我一出声,你便跑。”
“什么?”
宁浩水愣怔间抬起头,主仆二人对视半瞬,燕姒便转过身,而宁浩水的小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姑母亲启。
第102章后手
◎“今日休朝,难道官家已经陷入危境?”◎
“我已置身局中,自有脱身之法,待尘埃落定便能归府,望姑母转告爷爷,一静可以制百动[1]。万勿挂念。侄于姒,敬告。”
于红英念完了信函,伸手揭开桌上灯笼罩子,将其直接烧毁。
于延霆暴躁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太鲁莽了!简直太鲁莽了!罗家要做啥咱们都没底,她竟然还自己羊入虎口!”
于红英转过轮椅,面朝向老爷子,笑道:“阿爹,咱们家的儿女,哪个不是勇的?我教她大半年,早便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阿爹是不是忘了,她刚入府时用自己性命要挟你我之事。”
于延霆急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咱们是她的血亲,对面是敌人!她那么小小的一个!怎么应付得了?!”
“阿爹。”于红英沉气道:“事已至此,她既非要去,想必是猜中罗家不会伤及她。就算罗家是要防患什么,也会畏惧银甲军,劫她过去,必有所求,此时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就听她一言,以静制动,静待后续。”
于延霆默不作声了。
他也不知罗家将人劫去了哪里,出入国子监的学子多达三千,甚至究竟是不是罗家劫的人他都没有实证,若非如此,在拿到信之时,他便立刻带了银甲军,冲到平昌伯爵府去要人!
书房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外头的日光照不进来,于延霆脸上的皱纹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下显得更深。
他老了。
活阎罗什么都豁得出去,唯独自己孙女的安危与性命不行。
于红英能劝他的话并不多,日复一日,将他对于姒的喜爱都看在眼里,虽说今日皇帝罢早朝,但午时末,他还得回永泰大街的军机处处理边境军务,在有限的小半个时辰里,于红英没静一会儿,抓住要紧的来说。
她道:“三司会审今日如何?罗家在朝中积势年岁已久,想必文臣言官们上的折子,等把勤政殿的御案压垮了吧?”
于延霆在于红英的话语声中,转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