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粗陋恐怠慢了贵客,宁某事多,恕不远送了。”
“阿姒。”唐绮固执,不愿意走,“阿姒!你分明还爱我!为何不敢承认?”
燕姒说不出一个字,她紧紧攥着膝,拼命克制住颤抖的身体。
宁浩水毫不客气地道:“女君这便是,要耍无赖了,她不愿同你一处,你也并不属意于她,何必要死缠烂打?纵然您是女君,也不能不讲道理罢?”
唐绮被激过了头,剑鸣声乍起,燕姒对沐春风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当即回头甩袖。
金丝脱袖而出,直直刺入唐绮右肩,入骨三分,血转瞬于白袍上晕染而开。
沐春风并未刺向宁浩水,而是横在唐绮颈间。
她是顽石。
“我倾心于你,你也还爱着我,”那剑动了,唐绮喉头肌肤破裂,血渍顺着剑锋往下滴,她重复着问:“为何不愿意承认?”
宁浩水呆若木鸡。
燕姒适才反应过来往回收力,唐绮先她一步,徒手抓住金丝。
“放手!”燕姒声嘶力竭。
“为何不愿意承认?”唐绮毫无所动。
“你放手啊!”燕姒涕泗滂沱,再也撑不下去。
宁浩水也撑不下去了,他对唐绮咆哮道:“姑娘身子骨不好!女君为何非要逼她作答?!您的倾心,姑娘消受不起!”
说话间,他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蛮力,双手往前猛力一推。
燕姒见状整个人往前一扑,没抓住宁浩水,人却摔到了地上。宁浩水竟将唐绮推动,金丝抽离后回*袖,唐绮后背重重砸在窗桓。燕姒抬起头轻喊了一声“浩水”,喉头涌上一股子腥甜,顿时呕出一大口血来。
唐绮早知晓燕姒身子不大好了。
起初见到燕姒坐轮椅,用袖里丝,只当她是思念亡故的姑母,后来宁浩水四处访医,汤药味飘满庭院,燕姒再没离开过轮椅,才知是旧疾复发。
这七个月,唐绮也没有闲着,她让唐国谍网遍寻名医,几次传书太医院院判,送上门的方子宁浩水也不拒,于是她总想着,会把人治好的。
如今凑近看到如此场景,一时间心如刀割。
三年多前那个冬天也是在响水郡,燕姒的腿脚就不便利,除了腿伤,她的身上还有明和殿对敌金羽卫留下的隐病,她才不过二十来岁,就已遍体鳞伤沉疴难愈。
唐绮的眼泪没有停过,燕姒也不输她。
二人之间,似有一场无形较量,可她们谁都不是胜者。
宁浩水大呼唤人,不敢离开。
唐绮却在这慌乱中,屈膝跪了下去。
她要抱起燕姒,燕姒没有抗拒,宁浩水便知,不必再拦着了。
燕姒哭得很厉害,她几乎耗光了精气神,没有再推开唐绮的力气,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捂住唐绮的肩,指间全是温热的血,不知是她的还是唐绮的。
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已腐朽不堪,我再也不能直立于世,命运终究还是摧垮了我,而我还想要挣脱它,唐绮,你会不甘心,我亦如此,我想丢掉我的宿命,逃出我的樊笼,唐绮,你放过我罢……我,治不好了……”
唐绮坚守的那份心意溃不成军。
她们相拥许久。
暮色四合。
天渐渐黑了下来,房中昏暗无光,廊子上有人在挂灯笼,风把桃叶吹得娑婆细响。
怀中人不知何时昏睡过去。
唐绮痛彻心扉,神采荡然无存。
她说:“好。”-
“她就这样走了?”楚畅深感遗憾,手里的汤药吹凉,喂到燕姒唇边,“我真是弄不清楚你们。”
燕姒眉眼间有笑意,手缩在大氅里面,脖子都不伸,她乖乖喝药,不言语。
外头有人点爆竹,火树银花啪啪炸响声不断,期间夹杂孩童和青年人的嬉笑说话声。
“水哥,你不是读书人吗?君子应当端方,怎能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