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红英穿着素服,站在听荷居外,听着里面隐隐的哭声,只觉得这侯府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曾经门庭若市风光无限的听荷居,埋葬曾经浑然天真的听荷院,也埋葬了于红英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恋。
次年,周太后病逝。成兴帝唐兴终于得以亲政,独揽大权,改武昌为立安,立安壹年冬,外戚势力盘根错节,为巩固皇权,制衡各方,成兴帝开始着手联姻笼络重臣。
一道赐婚圣旨,毫无预兆地降下了忠义侯府。
皇帝将国公府姜家的嫡女姜舒,赐婚于忠义侯嫡五子于颂。
而此时,荀兰已怀有八个月身孕,小腹隆起十分刺眼。
圣旨一下,忠义侯府内一片死气沉沉。皇命难违,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荀兰的存在,一旦暴露,便是欺君之罪,同样要万劫不复。
于延霆书房内的灯,亮了一夜。次日,他唤来于颂,神色凝重地商议。于红英不知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只隐约听到“送走”“不稳妥”“孩子……”等零碎字眼。
她心下大骇。送走还不稳妥?在这种时候?阿爹为了侯府,为了保全五哥的前程和性命,难道要……要效仿于严氏对荀兰动杀心,要处置掉荀兰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荀兰怀的可是于颂的亲骨肉!于延霆的亲孙啊!于红英被吓得瘫软,她不能再失去荀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
回到菡萏院,于红英暗中收拾细软,备好马车,趁着府中守卫换防的间隙,拉着即将临盆行动已十分不便的荀兰,从侯府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马车颠簸在漆黑的官道上,于红英紧紧握着荀兰冰凉的手,一路无言。直到天色微明,她们停在了椋都南下十里外的长亭。
“就到这里吧。”荀兰轻声道,她看着于红英,眼中了然,是感激,是悲伤,“阿英,谢谢你。我知道,侯爷容不下我了……才要送我走的。荀家跟于家,从此恩义两清,我……不怨。”
于红英嘴唇动了动,想说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不要与她再无瓜葛,可她清楚地明白,没有别的办法了,否则她不会连夜送荀兰走,冒着天大的风险送人走。她只是红着眼眶,用力摇摇头。
“不要撇清,不要两清……你恨也是好的。”她将准备好的银票和细软塞进荀兰怀里,“姐姐,走了就走了吧。别再回来,去鹭州,去边城,那里成兴帝管不到,这椋都,吃人不吐骨头……落脚后给我写信……好不好……”
荀兰伸手,轻轻抚过于红英的脸颊,为她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自己的泪却先流了下来。
“阿英,保重。”
她没有答应要写信,于红英也知晓,她不会写的。
车夫催促着,南下的路途漫长,需得趁早赶路。荀兰最后深深看了于红英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然后毅然转身下了马车。
马车辘辘,扬起细微的尘土,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融进初冬萧瑟的晨雾里。
于红英独自站在十里长亭,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袂,冷得刺骨。
她想起幼年时,荀兰穿着锦鸭浮碧水的裙子,对她笑得温柔,想起她们在菡萏院相依取暖的夜晚,想起她天真地说要保护姐姐一辈子……
如今,她亲手送走了她。
从此山高水长,恐难再见。
这椋都,终究不太容不下一些人和事。或许,荀兰若能就此安好,远离纷争觅得一线生机,那她今日这剜心之痛,这永别之苦,也便……罢了。
只是无人知晓,忠义侯府六小姐于红英,那颗曾经鲜活、炽热、充满莽撞生机的心,仿佛也随着那远去的马车离开,死在了十里长亭——
作者有话说:没了,完结了,后面追妻火葬场的番外设定为福利番外,随评分赠送更新,时间不定。感谢一路走来陪伴几年的小伙伴们,感恩相遇,祝诸君在人生道路上无悔热爱,放手活出自己,不论选择什么样的路,坎坷或坦途,都能重见光明。[彩虹屁]那么,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