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云湄忍不住弯唇。
总觉得这时候的华琅乖乖巧巧的。
詹云湄一趟去,不知要多久,她离开以后,华琅重新垂下眼,静坐着不动。
即便这座宴厅的各种装饰陈设都没有改动,样样熟悉,但心里还是弥出密密麻麻的不安,越熟悉的宫闱光景,越在恐惧的神经里叫嚣。
他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存在,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他现在是詹云湄府上的人——应该可以这么想吧?他应该就是她府上的人吧。
华琅有些不确定。
谁知道他是将军府上的人呢?
他一直以来都是无名无实的人。
小手炉内的指尖搓捻,手心焦躁出细汗,变得粘腻,他伸出手,却被外边儿的寒冷僵冻住双手。
陆续有人入座,部分人已经在秋狩上见过华琅,对他的出现不意外,还有部分没有见过,投来惊诧目光,不过在发现那是詹云湄的座后,没有太多表现。
华琅低垂眉目,缓缓眨两眨,侧头,问姚淑娘:“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姚淑娘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将军和皇帝间的事?可她瞧华琅那样儿,想必是很期待的。
想了想,道:“兴许快了。”
兴许快了,那就是不知道。华琅读懂姚淑娘的暗喻。
隔了阵子,他又问。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将军不回来了吗?”
“会的,您再等会子就好了。”
“……”
年宴上宴请各方王臣,以及边域各地的重要臣子,眼熟的陌生的都有,华琅坐在靠殿门,依靠他们进厅时出示的请帖和服饰识人。
有很多南元省来的官员臣子。
华琅默默转移视线。
有点小失落。
他以为詹云湄带他到这里来,没有那么多复杂目的,但他错了,事实是皆出于各种功利。
作为一名南元省的前朝权臣,甚至是一名权宦,能在新朝健全存活,还能被皇帝请上年宴,在某方面上来说,已经证明新朝虽靠武力征服,但并没有残暴百姓,甚至有很好地对待他们。
“公公,开膳许久了,您先用着吧,将军现下应当在忙,”姚淑娘擦拭筷子,递给华琅。
他接了,但没动筷。
直到年宴后半段,厅中央歌舞升平,厅内热闹。华琅明白他只要露个面就好了,现在有没有他都一样,不会给詹云湄带来任何影响。
借口酒醉,要出去透气。
姚淑娘跟在几步之后。
华琅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想往外走,一路都靠双脚自主走动,再恍然回神,竟是走到池塘边。
池塘结厚冰,零碎铺着腊梅瓣,花瓣卷翘皱缩,偶尔被碎雪沾湿。
华琅出神盯着其中一瓣。
突然有对话声传入耳。
“伯母,将才怎么在宴上没见着您?”
循声望去。
华琅看见了那个讨厌的、令人恨忌的人。
梁戎在与一人交谈,挡了她大半部分,但华琅认得出,她就是詹云湄的母亲。二人眉目神似,不同的是,詹云湄面上更多温和,她面上更多凌厉。还是很好认的。
恍觉,他见过詹云湄的母亲,前朝就在任职的一名女将,常年镇守在北元,那时女人入朝为将的少,一直没怎么听说过那边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