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你学校的老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你要申请休学,是真的吗?”
许知白并不意外学校老师会联系温泠月,他在学校填的家长号码,是温泠月的。
休学这么大的事,学校联系家长,很正常。
温泠月这么问了,许知白就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
温泠月不禁着急起来:“为什么要休学?这不是你的梦想吗?当初你为了安心备考,连喜欢的游泳都暂停了,现在为什么又要休学?”
许知白没有出声,温泠月停顿片刻,大概能猜到原因,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因为你的……听力?”
许知白半垂下眸,薄抿着唇,此刻的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温泠月也从许知白的表情里读懂了他休学的原因,第一时间劝慰:“知白,你只是单侧听力障碍,这个社会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问题,你不要太介意。你至少还有一边耳朵是好的,还是可以正常学习正常生活的,休学这件事——”
“小姨,我已经不能正常学习了。”
许知白低着眸,眼皮遮着他的眸,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亮光。
喉结缓慢滚动一番后,他再次开口,向小姨袒露自己现在的情况:“这一年,我另一边的听力一直在减退,或许再过不久,我会彻底听不到。我没有办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留在学校上课。”
去年夏天,一家三口的车祸,带走了许知白的父母,只有许知白一个人活下来。
车祸时他受到强烈的撞击,听小骨严重受损,虽然当时马上进行了手术,但条件有限,加上术后恢复不理想,他忍受了两个月内一直不间断的耳鸣和耳痛,最后得到了完全丧失听力的右耳和只余百分之九十听力的左耳。
许知白改变不了现状,只能开始尝试接受听力障碍这个既定的事实,尝试着正常生活和正常学习。
出院后,他带着剩余的听力去学校报道,除了系里老师,没有人知道他的情况。
单从外表看,他和其他人并无两样。
在他人眼里,他不过是有些不合群,独来独往而已。
许知白规避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除了兼职,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
刚开始他还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但是随着时间增长,他单侧的耳聋让左耳代偿太多,导致左耳尚存的听力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直线下降。
他越来越辨不清声源,越来越听不清声音,课堂若是嘈杂一点,就根本都没办法听清老师在说什么。
甚至,连最基本的人际沟通,都出现了问题。
无法继续正常上课,休学是许知白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他去医院复查过,医生说他的情况,人工耳蜗和助听器都没有用,唯一的方法是找专家进行第二次手术。
手术风险很大,失败了,他连剩余的听力都会失去。
许知白不甘心自己彻底听不见声音,不甘心和这个世界失去声音的连接,却偏偏无能为力。
如果他足够幸运,他可以在休学的这段时间里攒到手术费,又恰好能碰上这方面的专家进行第二次手术,那么手术成功之后,他就能再回到学校上课。
如果不够幸运,就算他再不甘心,也得接受命运。
温泠月听到许知白说他的听力一直在减退,眼眸里满是错愕和痛心,心口像被什么堵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知白总是这样,怕给她添麻烦,什么都不愿意说,所有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承担。
她给他生活费,他不用,她给他零花钱,他不收,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生活,也不去她家里一起住。
要不是学校老师联系到温泠月,温泠月都不知道许知白已经决定休学,更不会知道许知白现在的听力状况。
当时手术失败是没办法的事,比起在车祸中失去生命,许知白能用听力换回一条命,几乎可以算是命运的格外开恩。
现在……
思来想去,温泠月忍住眼眶里的眼泪,挤出一个笑,拍拍许知白的胳膊宽慰道:“谁说你以后一定会听不到,事在人为,不要灰心,我想办法再托朋友问问这方面的专家,也许会峰回路转。至于休学……你再考虑考虑,时间还长,不着急做决定。”
说完,她特意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搁置,转移话题:“今天下班早,我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待会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温泠月打开购物袋,边说边从里面拿出新鲜的食材,突然想起刚才在门口碰见的苏旎,不禁有些好奇。
“对了,刚才那个女孩,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许知白情绪低沉,还陷在刚才的谈话中,恍惚中好像听到小姨提起苏旎,稍滞一下,缓缓抬眸看向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