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
深深的怨念。
周成咬着手帕角,幽怨的目光几乎要在温羲和身上烧出两个洞来。朱荣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力道实在,“看什么看!赶紧抓药,没见这么多客人等着?”
自打昨天下午周长河回城的消息传开,今天百姓堂一开门,求诊的队伍就排成了长龙。
周成被拍得一趔趄,委屈地低下头照方抓药,嘴里嘟囔:“师伯,我跟您学了这么久,还没出师呢,更别说在师祖跟前问诊了。羲和怎么一来就行?”
人比人,岂止是气死人。
朱荣发正拿着膏药在火上烤,头也不抬,用下巴指了指温羲和的方向,“你瞧瞧人家的悟性。”
温羲和一早就来了。
她虽听周成他们吹嘘过周长河的医术如何高超,终究百闻不如一见。静静旁观了几个病例,心里便有了几分掂量,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与武润科的路数不同,周长河用药多是单方,剂量却拿捏得极准,更善用本地药材,透着一种因地制宜的圆融智慧。
“看出些什么来了?”周长河写完药方递给病人,侧头问她。
温羲和回过神,答道:“您对本地药材的药性、还有病人的体质都了然于胸。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方才两位都是风湿腿痛,为何一个用牛膝,另一个却用丝瓜络?”
旁边帮忙的周素秋闻言,不由得抬眼看了温羲和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
周长河脸上露出些许赞许,“问得好。你可注意到二人的性别?”
“用牛膝的是位男病人,用丝瓜络的是位女病人。”温羲和记性极佳,“而且男病人身体健壮,性情爽朗;女病人则体弱些,眉宇间带着忧郁。”
“不错。”周长河点头,“你观察得很细致。牛膝药性峻猛,善引药下行至膝,走的是阳刚大道;丝瓜络则不同,它通达细微经络,性更柔和。寻常而言,男用牛膝,女用丝瓜络。但更要看具体情形,性情忧郁、体质孱弱者,不论男女,都优先考虑丝瓜络,取其通络解郁之效。若郁气深重,还须配伍一味药,你以为何药为佳?”
气郁?
温羲和略一沉吟。
周长河正想让她不必着急,她却开口:“我以为,可在逍遥散的基础上,再加一味香附。”
周素秋与周长河交换了一个眼神。
“为何如此配伍?”周长河追问。
温羲和从容道:“腿痛不外是痰瘀阻塞经络,气血不通。病位在肢节,根源却常在肝肺。逍遥散专治肝郁气滞,香附能解六郁,尤擅行气。肝气一舒,周身气血便得顺畅,通则不痛。”
言罢,她望向周长河:“老师,我说得可对?”
周长河微微颔首,唇角牵起一个赞许的笑容。
“师伯!快看!师祖对羲和笑了!笑得那么慈祥!”周成压低声音,使劲推搡朱荣发。
朱荣发头也没抬,“胡扯。师父带徒弟几十年,我就没见他笑过。”
“千真万确!您自己看啊!”
朱荣发没好气地抬头望去,正撞见周长河那难得一见的笑容,顿时愣在原地,嘴巴微张。
“荣发。”周长河朝他招招手。
朱荣发赶忙放下膏药,小跑过去。“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