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作心中暗叫,她寿辰与我何干?但秉着修养,还是道,“楚英,雅安,你二人带着承欢姑娘离去,吃过寿面就护送她回朱阳王府。”
梁承欢缓缓向前一步,乖巧声道,“天作哥哥,今日是我的二八生辰。”
六皇子看到夏璃已更衣完毕,正在远旁等待,亦是和言催促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今夜若无意宿在飞鸾楼,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张天作迫不及待道,“今晚无论你们吃多少碗面,我全数包了就是。”
梁承欢默默抿了下嘴唇。
楚英听到张天作仿佛着了魔一般,简直满脑子浆糊。“可是,天作——”
六皇子一脸坏笑,“此刻就是八人大轿,也未必抬的走他了。”
楚英回视一望,与陈雅安交换眼色过后,便离开了。
幔纱飘摇,雕梁间高悬着流苏花灯,烛光透过纱缕,洒出驳驳的光影,整个春娇阁都被柔和而暧昧的光斑笼罩。
夏璃如一抹蓝幽拜入,于光于影间,有似碧凌。
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1】。
张天作陷入一片混乱和惶惑,心神更是难平难静,越看越是惋惜,越看越是不舍,生怕一舞过后,这幽幽娇阁中,与佳人的缘分,无痕无踪。
“夏璃见过二位公子。”夏璃分向二人拜起。
六皇子点头道,“夏璃,这位是白陵三公子,张天作。”
张天作本能地挺了挺腰背。
夏璃秋波浅浮,“见过张三公子。”
张天作凝视片刻,缓缓道,“我与夫人既是知音,不必如此虚礼。”
夏璃羽睫微垂,心中一阵激暖,便是王金相正式见了张天作,行个三叩的大礼,都不算重。何况眼前的公子,本就贵气不凡。
“我只是王将军的姬妾,怎担得起张三公子叫声夫人。”
六皇子坐至琴旁,“天作,待我先将《青鸾照命》的曲子奏一遍,你熟悉熟悉节律。”说罢,素手一扬,调了几下音。嘴上有意关问道,“夏璃,你向来只是献艺,怎突然就被王金相收了去?”
少顷,弦处传来第一声乐响。
夏璃婉婉清音也随着曲声传来,“我哥哥失手打死了将军府一位家丁,将军说,我若不随了他,便要将哥哥送去官府。我与哥哥自幼相依为命,侄子们也还小,总不能像我与哥哥那样少小就没了爹娘。”
这娇娇柔柔的声音,使得张天作不自禁地生出绵绵怜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连累到你?六殿下,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就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不管管吗?”
六皇子抬眼道,“是不是以后谁家丢只鸡,跑头牛的,都要找上我来?这说到底,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夏璃浅声道,“夏璃本就是供人遣乐的,在飞鸾楼如此,到将军府亦是如此。”
六皇子接言道,“夏璃,王金相那儿也是个好的去处了。几个清倌能一直守身如玉的?伺候他一人,总好过一双玉臂千人枕吧?”
张天作眼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六皇子迎着张天作的目光道,“别看了,你的花枝姑娘原先也是位清倌,今晚,不也将入你床帏了吗?明日,复明日,日日相累,如此算下去,夏璃是不是幸运多了?”
六皇子是话糙理不糙,可张天作听了还是觉得不舒服。
夏璃眼中生了几分羡意,张天作年轻玉润,比王金相的儿子看上去还要年轻,怎么会是粗干大节、鬓须染霜的王金相可比,“花枝能得张三公子垂爱,也是她的幸事。”
张天作问道,“夏璃姑娘,你既然与哥哥感情如此要好,为何不与他做些营生安身立户,要到这飞鸾楼来?”
夏璃暗咬嘴唇,幽幽怨起当时哥哥为偿赌债,将自己送来飞鸾楼的事。似乎只要不提破败的过往,在张天作眼中自己便是美好的。
六皇子说道,“张天作啊张天作,你当普天之下所有兄妹都如你和张少主一般,打过人也不需要负责,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就窝在天作之合馆里相守相依吗?她养活自己,许不是问题,但要养活要吃要穿的一家人,可是难了。”
张天作眼色一哀,没有再说什么。听着洋洋流淌的琴音,六皇子这手雪藏的琴艺,仿若失落中的几分惊喜。
一曲既终,六皇子侧身看向张天作。张天作抽出天河剑,刹那剑光器动,与满屋纱光交织,似深潭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