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线抖得有些不成模样。
“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救不了。”
葛青山大脑中所有坚不可摧的城池像被这些话一举捣毁,轰然倒地的隆声与十年前的炮火竟如出一辙。
他在这片废墟中脚步趔趄,一时间有些抓不住缰绳。
见面前人不再回话,夏怀夕朝他身后的兵丁大吼:“还愣着做什么?下马啊!”
然后转身开始安顿叫醒老伴哆哆嗦嗦走出来的老头。
“指挥……我们……”副官试探地问道。
葛青山跳下马背,手中的铁挠钩朝着闭店的小饭馆用过许久的门匾狠狠一凿:“动手!”
不断敲响的铜锣声和铁钩嵌进木板拽倒在地的声响将周遭百姓家的灯火纷纷点明,夏怀夕领着几个禁军挨家挨户地重重拍打着门,喊得嗓子撕扯,沙哑疼痛。
夏怀夕狠狠咳嗽两声,看着人纷纷出了家门向北移动才停住脚步,她转头望向长街尽头,已经依稀可见火星冒在夜空之中。
偏偏此时凌冽的冬风又加了力度,吹得她耳朵生疼。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燃到前面这一片的住宅。
她同其中两位士兵吩咐道:“你再确认一下周围的百姓是否尽数撤离,不要有遗漏。”
然后带着另两人向前处赶去,一边敲锣一边大喊:
“走水了!快往城北走!”
“走水了!快往城北走!”
不需要任何解释,远处嚣张的火焰已经让风带来滚滚热气和刺鼻的黑烟。
夺门而出的百姓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便拼了命向北边跑去。
半刻钟前还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人影幢幢,夏怀夕逆着人流一直同呼啸而来的火焰相向而行,分秒不敢空闲地疏通着人流,扯着嗓子让人在奔跑过程中莫要急得摔了跤阻了后方之人。
奔至大火之前时尚有人跪地哀嚎家中财宝还未来得及取出,夏怀夕一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直直将人拎起,沙哑的嗓音几乎发不出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命了吗?快点走!”
一小女孩趔趔趄趄挤在人群中,从睡梦中醒来的头发被蹂躏得乱七八糟,脚上的鞋也未来得及穿好,懵懵懂懂随着人流向前走,不知何时被踩掉了一只。
光裸的小脚丫踩在冰凉的路上被石子硌得生疼。她想要转头去寻自己的鞋,刚转过身却被身边路过的人一带,摇晃着身子摔在地上。
掌心被撩起一块皮来,两侧是熊熊燃烧的大火,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迟来的恐惧把她钉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刻不停地向外涌着。
奔走的人群被这小小的身影挡住去路被迫疾停,险些摔在她身上,情急之下骂骂咧咧两句插到一边绕开才过去。
女孩跌坐原地,哭得更凶。
忽然一个姐姐将她从身后抱起身子,将她脸庞的泪水尽数用指腹抹去。那纤细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不知是被冬夜的寒风吹得没了知觉,还是因为不断地敲门敲锣敲得手心手背通红一片。
“不哭了。咱们先走好不好?”
身侧的人家中许是囤积了不少麻油,火势蔓进之后发出嘭的巨响,老旧的木橼被烧断两根,所有的重量都堆积到了最外层的木柱之上。大火吐着蛇信子般攀援而上,它不堪重负地在灼烧中发出摧枯拉朽的呻吟。
夏怀夕心中一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