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后门处,考官垂手恭立,轻声问安。
为首身披青色道袍、一把美须洁白如雪的老者抬手示意。
考官作揖,继续巡视。
老者静立须臾,迈步进入考场。
或于过道负手踱步,袍角曳动,气度闲然。
或负手驻足,端详考生考卷。
被选中的幸运儿无一不面色紧绷,紧张得直咽口水,后背涔涔冒冷汗。
老者不言不语,慈和从容的面上不见喜怒,叫人瞧不出究竟是满意还是失望。
不消多时,老者停在谢峥桌旁。
对此,谢峥只笔尖微顿,神色未改分毫。
她当年可是苏省的学生,半月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好几次考官就坐在谢峥旁边,有那么两个不负责的,睁着眼打呼噜也没能影响她答题。
不过瞧一眼考卷,谢峥只当这位是空气,继续誊写。
奋笔疾书之际,忽觉老者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是暗藏几许惊疑不定。
谢峥敛眸,下笔越发沉稳,端方劲美的字迹跃然纸上。
余光中,青色衣袖摇曳,渐行渐远。
“铛铛铛——”
主考官敲响铜锣,扬声道:“考核时间到,请诸位考生立即停笔,否则成绩一律作废。”
低低哀嚎声中,考官下场,收缴考卷。
待一千八百份考卷尽数上交,谢峥借考场内的小水房清洗毛笔、砚台,用帕子擦干,放入书袋中,向外走去。
此后两日是阅卷时间,第三日方才公布录取名单。
谢峥捏捏掌心,她已尽力,剩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走出考场,忽见一位白发美须的老者立于廊下,微微抬首,专注欣赏那枝头的新绿。
老者身旁还有一人,他略年轻些,只鬓发斑白,此时扶着阑干,神色悠然,衣袂飘飘,一派出尘姿态。
许是察觉到谢峥的注目,两人竟同时侧眸看来。
谢峥当即驻足,指尖交叠,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而后低眉敛目,徐徐拾级而下。
走下长阶,不知她瞧见什么人,忽而小跑起来。
头顶发包活泼地弹跳着,碎发随风轻扬,书袋亦高高飞起。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青阳书院堂长,赵怀恩捻须,看向身侧之人:“元甫兄。”
青阳书院山长,林琅平微微狭眸,眸底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晦涩情绪:“方才,我一度以为时光逆转,见到那位儿时的模样。”
想起惊才绝艳的那一位,当年病逝,天下人谁不叹一句天妒英才,赵怀恩压下心头怅然,无情戳破他的幻想:“元甫兄,那不是他。”
“我知道。”林琅平白须轻颤,呢喃低语,“我知道。”
赵怀恩心下一松,却听林琅平又道:“可是这般相像,当真是巧合吗?”
赵怀恩哑然,心头略过万般思绪,最终化作一句:“元甫兄,你该晓得,那位不可能有子嗣流落在外。”
林琅平不语,望向枝头那抹嫩绿。
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