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在议会大楼进行,与其说是共进午餐,不如说是顶流圈层的社交,长桌上摆放着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食物,周围雄虫们纷纷打量着他,约书亚毫无心理压力,该吃就吃,非常闲适。
午餐结束时,奥古斯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今晚莱恩庄园有个小型议员晚宴,你随我一同出席。”
约书亚心知没有拒绝的余地,将杯中剩余的酒喝下,笑着说:“好的,先生。”
夜晚,莱恩庄园灯火通明,比维护基础设施之前更加庄重奢华,受邀前来的都是虫族政坛的核心人物,以及一些极具影响力的雄虫将领。
庄园的最中心有一座虫母雕塑,通体由水晶雕琢而成,虫母垂眸的姿态温柔有力量,纤细坚韧的节肢轻轻拢在腹前,后背流淌着哺育新生命的虫蜜,虫翼收拢着,脉络嵌着细碎的荧光石,夜晚亮起时,像是亮起了一片银河。
雕塑底座刻满了文字,记录着虫母历年护佑族群的功绩,例如抵御外来虫族入侵,为枯竭星域催生新生命绿洲,在饥荒年代分发给幼虫自己的虫蜜。
约书亚在一旁观察着,每一位到场的虫族靠近虫母雕像时,都会下意识放缓脚步,用前足轻轻点触底座边缘,表达最高的敬意,心底里暗自笑笑,这场景倒是很真诚的。
他曾在历史文献里读过虫族对虫母的信仰,只当是族群的精神寄托,可此刻看雄虫温顺地放轻步频的模样,又认真思考起“信仰”二字的分量。
虫族对虫母的爱到底是源于基因,还是被迫服从于虫母的强大?
有只刚成年的雄虫动作稍显笨拙,前足点触底座时不小心蹭掉了一点水晶的碎屑,瞬间慌得原地打转,直到年长的雄虫用触角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虫母不会怪你”,他才松了口气,又对着雕塑躬身三次才敢退开。
约书亚看着这一幕,更偏向于虫族的基因作用。
死去的雕像不会强迫他们爱祂。
他们自发崇拜虫母,虫母是庇护者、哺育者、是他们从幼虫时期开始的唯一依靠。
约书亚从来不相信誓言,但他很相信虫族对虫母的忠诚。
由此可见,虫族对自己等于对待虫母的替代品,只是一时的爱意,等到虫母出现,他们会判他死刑。
恰好约书亚对他们也都是一时的“爱意”,可以拿起,也可以放下。
他爱死了自由,他不想被任何情感捆绑住自己,也并不相信自己会由衷地爱上谁,能在身体上寻找一时片刻的欢愉就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奥古斯都走到他身前,伸出胳膊,示意他挽住,“劣等阁下,一起进去吗?”
约书亚婉拒了这种亲密,“谢谢,我自己走。”
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但是约书亚自行走了进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近期声名鹊起的“劣等虫母”身上,以及他身边那位权势滔天的议会长。
奥古斯都神色如常,似乎并没为刚才的尴尬感到愤怒,相反,他平静地向议员们介绍约书亚。
约书亚穿着合体的礼服,背后的初翅被特殊材质的内衬小心地保护着,并不明显,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应对着各方的目光。
宴会进行到中途,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开交谈,约书亚去洗手间整理初翅。
奥古斯都没有跟随他去,而是走向露台,伊凡德正独自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夜色。
“伊凡德。”奥古斯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有温度,“你怎么来了?”
伊凡德身体微微一僵,转过身,恭敬地垂下头:“父亲,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奥古斯都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窗外,语气平淡:“我很好,看看你自己,身为第一军指挥官,手握重兵,却只知道固守现有的领土。虫母即将降临,新的时代需要开拓,需要更强大的武力来拱卫,你是否应该组建新的自卫军,扩张你的领土星?”
伊凡德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您说的对,父亲,但是军部有自己的部署和考量,原谅我基于机密保护协议的律令,不能告诉您。”
“这和联盟没关系,但和你在莱恩家的位置有关系,”奥古斯都打断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仿佛伊凡德根本不值得他投注更多的注意力,“如果你不能展现出匹配你身份的价值,那么莱恩家族继承者的位置,你需要重新考虑是否还能坐得稳。”
说完,奥古斯都漠然转身,留下伊凡德独自站在原地。
伊凡德站了很久,然后离开喧闹的宴会厅,回到了自己在庄园的私人区域。
内心的烦躁和痛苦无处排遣,这全因为他和卡厄斯一直臣服于共同的“父亲”的威严下。
伊凡德用精神力控制项圈捆住了自己的脖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什么,调出了宴会厅的监控影像。
他想看看父亲,看看那个吸引了父亲全部注意力的“劣等虫母”此刻在干什么。
画面中,奥古斯都正与一位议员交谈,而后,他走进了卫生间,监控画面切换,伊凡德冷漠地环抱双臂靠在座椅里,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睛。
卫生间只有一个监控,隐蔽在无法被窥见的角落里。
约书亚排泄之后出来,却发现卫生间的门被紧锁,他淡定从容地去洗手,再抬起头时,迸溅了水花的镜面上出现了一张俊美而又深邃的脸孔,露出半张在他后脑,犹如无声的鬼魅。
“先别走,我们谈谈。”奥古斯都身体前倾,从背后贴近约书亚,保留了一定距离,但他的双臂紧紧按在约书亚身体两侧的台沿,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约书亚冷白的侧脸和颧骨睫毛,以及眼窝深处红暗的瞳孔。
约书亚没有试图去挣扎,抬起头,他盯着脑后奥古斯都冷峻的脸庞,“先生,卫生间里能谈的事,通常不是什么正经的事,你要是真的想谈,我们应该等到晚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