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让人怎么信?
林小暖想塑造出的霸总人设,气球还没吹鼓呢,就被曲马撕开了个大口子。
“陛下?”贾允出声。
“嗯?”林小暖的回答有些少气无力,并幻想对方刚刚在走神,没有听到曲马的话。
贾允笑眯眯看向她,又补了一刀:“饭糊,就是军粮吗?”
“是。”林小暖掩面,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
“如你所见啊,咱们现在这情况确实有些艰苦。”她长叹一声,“这不,吃饭都是问题。我虽然已经是陛下了,但还和士兵们都一个待遇,除了偶尔会偷偷抓野味儿打牙祭什么的不过这饭糊很管饱的你可以试一下”
她不装模作样,动作倒是随性自然了很多,虽然是愁眉苦脸,但却意外生动亲近。
“既然机缘巧合之下你来这儿了,那就都是缘分,我就还是想招安一下你先别急着拒绝啊!你可以过几天再回答我,好歹给我留几天幻想啊,务必认真考虑一下我qwq。”
“自然。”贾允微微倾身,表示会“郑重”考虑。
“高官厚禄什么的我也不能许诺你,毕竟燕都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但是我能保证只要我有一点米,你们跟着我就有一口汤喝!”林小暖伸出四指对天发誓。
“不知陛下指的你们是”
“你,云霄,袖招,曲马没了。”林小暖越说越觉得班底太薄,说出来都丢人。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城中心是议事厅,不过已经被袖招以简化政务为理由搬空了”她急忙转移话题,“城西有煤层,所以现在烧水生火取暖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只要食物充足咱们现在能把秦军拖几个冬天拖到自己崩溃;城东北有一处金矿,真的!金矿,我超有钱的,只是现在花不出去当我出去了,一回燕都,就着手开采金矿,给咱们西北境边关的将士们一人配两匹马,云霄配三匹,早上一匹、中午一匹、晚上一匹”
“袖招现在临时管理城内的政务,就算云霄回来了,估计也会和我一样喜欢做个甩手掌柜,毕竟袖招能把整个城市从上到下安排的井井有条云霄和他的副官也是全面性人才,但是发挥特长最好,要在带兵练兵上榨干他”
“对了,城中士兵们的闲话你少听啊,前几天传的还是我和袖招和云霄的三人爱恨情仇,今天就变成城头卒长家到底有没有娃了简直了!我从没想过这些汉子们的八卦能力也能这么强的诶说的就是你!还敢看我?!一会儿就叫墙头的卒长罚你多站一会儿岗,别以为我不敢哼哼”
贾允跟在她身边,一路微笑听着这位少年国君的絮叨。
他面上不表露出任何情绪,心中却是对这位看起来和别国国君完全不同的少年,生出了浓浓的兴致和好奇。
这是一位有意思的少年,也是一位有意思的国君。
他有些嘴碎,事无巨细地向他介绍着城中的一切消息,不设任何提防,但也正是这份真诚很容易地让他产生一种被信任的舒适。
而且,一位身处高位的国君居然会放低身段,对城中两个士兵聊天内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如此熟悉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即使是走卒贩夫,也能被国君重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
谈到李袖招和云霄的时候,有些地方的吹捧极度夸张,但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是确确实实的尊重,不带半分虚伪。
贾允还注意到一路上经过的士兵都会和燕暖打招呼,虽然行为并不够恭敬,甚至对于有些国君来说还是一种冒犯,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一丝实在的敬意,甚至有些是狂热的崇拜。
他见过了太多表里不一的人。
国君表面上的礼贤下士,实际对那些身份低微的谋士毫无信任和尊重;公卿士大夫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对国君不以为意、鄙夷、算计双方的“表里不一”交织,共同构成尔虞我诈。
但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完全倒过来的“表里不一”。
更为神奇的一点是,这些“表里不一”全都聚焦在眼前这位少年国君身上,他隐隐是所有人的中心。
他从不要求繁琐的礼仪,对手下的将士呼来喝去。
将士们并不行三叩九拜之礼,但乐意被他呼来喝去。
这让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最为高明的统御,是让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统御和追随的存在;其次,是亲近和赞美统御者;再次,是畏惧统御者;最次,是对统御者产生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