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井在太原,井底埋着你的身世。”
他怔住良久,指尖微微发抖。
甘兰进察觉异样,低声问:“大人,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耶律家族的遗孤。”耶律琚缓缓道,“可若第四井藏着我的真实来历……那我究竟是谁?是辽人之子,还是宋人之后?抑或……本就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
“无论您是谁,”甘兰进坚定地说,“您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这就够了。”
耶律琚望着北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终归化为决绝。
“去太原。”他说,“我要亲自挖出那口井的秘密。”
车队再次启程,穿越秦岭险道,进入并州地界。太原城外,一座荒废多年的军械库静静矗立,据传此处曾是北汉旧宫遗址,地下埋有多条密道。而最关键的一条,通往一口名为“忘川”的古井??传说饮其水者,可忘前世今生。
耶律琚带人掘开废墟,果然发现一条狭窄通道,深入百丈后抵达井口。此井无绳无桶,唯有井壁刻满婴儿脚印,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这是……育婴井?”甘兰进骇然,“当年北汉灭亡时,有数千婴孩被弃于此井,说是‘献祭山神’,实则清除血脉隐患……”
耶律琚心头剧震。他猛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你并非亲生,而是我在战火中救下的孩子。你的命,不属于任何一族,只属于你自己。”
难道……自己正是那批被遗弃的婴孩之一?
他取铜铃试探,井底立刻传来回应??不是冤魂哭喊,而是一阵稚嫩啼哭,仿佛无数新生儿同时降生。
接着,井水翻腾,浮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血字:
>“生于井,归于井。你是所有亡魂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终结轮回之人。”
耶律琚跪倒在地,泪水滑落。
原来如此。他不是某个家族的儿子,他是千千万万被遗忘者的象征。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吃人时代的控诉。
“第四口井,开启。”他哽咽着说。
白鹰玉牌剧烈震动,第四枚镇魂铃自动归位。这一次,没有幻影,没有仪式,只有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悠长叹息,仿佛千年冤屈终于得以倾诉。
而在遥远的北方草原,一位白发老僧正在诵经,忽觉手中念珠断裂,一百零八颗珠子滚落雪地,每一颗都映出一只飞翔的白鹰。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低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三十年前种下的恶因,今日终得恶果。”
风雪再起,吹过万里河山。
耶律琚站在井边,仰望苍穹。
他知道,剩下的五口井,将更加凶险。第五井在扬州,关联盐商巨蠹;第六井在成都,牵涉西南蛮族血案;第七井在福州,藏着海外倭寇交易秘档;第八井在凉州,关乎边军将领通敌卖国;最后一井,则在汴京皇宫之下??那里,埋着冯延寿真正的遗诏,以及皇帝不愿面对的真相。
但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在边境挣扎求存的监察使,也不是某个家族的延续者。他是裁决者,是执铃人,是黑暗尽头那一声不肯沉默的呐喊。
“走吧。”他对甘兰进说,“下一个地方,扬州。”
马蹄再次响起,踏破春寒。
而在扬州城最高的钟楼上,一个佝偻身影悄然伫立,手中捧着一本泛黄账册,封面写着三个字:
**生死簿**。
他翻开第一页,轻声念道:
“周崇礼,罪状十八条,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