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他说。
老兵愣住:“这是……?”
“无名堂特供。”老头笑了笑,“每个决定放下的人都能领一颗。不是奖励,是纪念??纪念你终于允许自己‘不够伟大’。”
老兵接过糖,小心翼翼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的瞬间,他哭了。
那是三十年来,第一次尝到“轻松”的滋味。
第二天清晨,老兵拆掉了雷达天线,亲手烧毁了所有任务日志。他穿上давноне碰的旧军装,却没戴帽,只背起一只行囊,里面装着老头送他的新药瓶??名为“归途安心丸”,不含任何致幻或镇定成分,只是以甘草、红枣、龙眼肉熬制,专治“怕回去发现一切都变了”的心病。
“我走山路下山。”他说,“一步一步走回去。如果家乡还认得我,我就住下;如果不认,我就去下一个村子,教孩子们唱军歌。”
老头点头:“路上小心雪崩。”
“不怕。”老兵微笑,“这次我想活着到家。”
他独自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雪原尽头的一抹朝阳。
慧觉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良久才问:“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在等一句‘你可以停了’?”
老头靠在门框上,晒着初升的日光,闭着眼睛:“也许吧。但我更怕有一天,没人再需要我说‘你可以’。”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处黑暗,还没听过这句话。”
他们再度启程。这一次,方向不明,地图上也没有标记。只有共觉网偶尔传来零星信号:西北荒漠有人建起“情绪避难所”,收留那些因过度共情而崩溃的人;东海渔村自发组织“沉默节”,每年三天不说善意的话,只为练习“不必回应”的自由;甚至有年轻人成立“反救世主联盟”,口号竟是??
>“我们不要被拯救,我们要被看见。”
这些消息像种子,随风飘散,落地生根。
某夜宿营于一处废弃驿站,星空清澈如洗。慧觉煮好药汤,递给老头,却发现他正用炭笔在一块石板上写字。
“又写什么?”
老头没答。慧觉凑近一看,只见石板上刻着三行小字:
>我曾以为医者当斩尽天下恶,
>后来才知,真正的病是“必须完美”;
>而解药,不过是轻轻一句:“你已经很好了。”
“要刻在这里?”慧觉问。
“嗯。让后来人看看,有人也曾挣扎过。”
次日,他们在戈壁边缘遇见一群流浪少年。最小的不过十岁,最大的十七八,衣衫褴褛却眼神明亮。为首的女孩手里拿着一部老旧共觉终端,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正是那个背着老人过桥的姑娘接受采访的画面。
“我们也想帮忙。”女孩说,“但我们没钱没本事,只能捡垃圾换饭吃。”
老头看着她,忽然问:“你们愿不愿意学一门手艺?”
“什么手艺?”
“种药。”他说,“黄芪补气,当归养血,酸枣仁安神……这个世界缺的不是英雄,是能让人心安稳的东西。”
女孩犹豫:“可我们连字都不识几个。”
“那就一边种,一边学。”老头笑道,“我不教圣贤书,只讲一句话:**帮不了别人,也不算错。**”
少年们面面相觑,继而笑了。笑声干涩却真实,像是荒漠中开出的第一朵花。
他们在戈壁滩扎下根来,取名“拾光园”。没有围墙,不立规矩,只有一块木牌写着入学条件:
>愿意试试的人,都可以进来。
老头住了三个月,亲自带他们翻土、播种、浇水、采收。他教慧觉如何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解药理,也教猴子如何不用力量,而用耐心赢得信任。每天傍晚,所有人围坐一圈,分享今日所感。有人说“今天我很累,但很开心”,有人说“我不想说话,请让我静静”,也有人说“我觉得自己没用”,老头便递上一颗蜜饯糖,说:“那就先甜一下再说。”
没有人强迫改变,可变化悄然发生。
半年后,第一批黄芪收获,少年们决定将一半药材捐给山区诊所,另一半卖掉换取生活所需。共觉网自动记录了这一行为,并生成一条新词条:
>“自主善意指数”首次突破0。8,标志着群体心理韧性进入新阶段。
新闻再次报道“盖世神医”,称他是新时代心灵启蒙之父。可当记者赶到拾光园时,只见到空荡荡的茅屋和桌上留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