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明天开始,你要去学校给孩子们讲一课,题目叫《强者也会流泪》。”
男人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好。”
傍晚,夕阳将拾光新城染成一片金红。慧觉推着轮椅,带着小满沿河散步。河水清澈,倒映着两岸新开的铃兰与垂柳。一对老夫妇坐在长椅上低声交谈,女人说到动情处,靠在男人肩上落泪,男人只是轻轻搂住她,不说一句话。
小满望着他们,轻声说:“原来幸福不是没有痛苦,是有人陪你一起难过。”
慧觉点头:“共情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让问题不再孤单。”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穿灰袍的年轻人奔来,满脸焦急:“慧觉先生!出事了!北境边陲‘铁脊营’三百名士兵集体昏厥,军医束手无策,说是‘心脉冻结’,怀疑是极境残余势力下的蛊毒!”
慧觉眉头微皱:“心脉冻结?症状呢?”
“他们都不醒,但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可每个醒来的人,都说梦见自己抛弃了战友、辜负了誓言、害怕死亡……醒来后便再不敢合眼。”
慧觉沉默片刻,转身回棚取药箱。
小满急忙跟上:“我也去!”
“你不怕冷吗?那边风雪未消。”
“怕,但更怕他们没人说话。”
慧觉看着她,眼中泛起暖意:“那就走吧。”
三日后,他们抵达铁脊营。
营地设于雪山隘口,寒风如刀,帐篷外结满冰霜。三百名士兵横卧在营帐内外,面色安详却毫无知觉。军方高层早已到场,一位将军迎上前,神情凝重:“我们试过所有疗法,针灸、导引、丹药、催眠……都没用。这些人不是中毒,更像是……被自己的记忆压垮了。”
慧觉逐一查看士兵脉象,指尖触到寸关尺时,眉头越锁越深。
“他们的七情六欲全被封住了。”他低语,“不是外力所制,是内心自锁。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了,可心早就死了一半。”
小满蹲在一个年轻士兵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士兵忽然睫毛颤动,嘴里喃喃:“对不起……我没拉住你……你掉下去的时候,我明明可以跳下去的……”
小满眼眶一热,轻声回应:“你已经尽力了。”
慧觉取出一套银针,却并未施针,反而让人抬来三口大锅,在营地中央架起火堆,煮起了红枣桂圆汤。
“你在做什么?”将军不解。
“做饭。”慧觉淡淡道,“比疗伤更重要的,是让人闻到家的味道。”
汤香渐渐弥漫,许多昏迷士兵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嗅到了某种久违的气息。
夜幕降临,慧觉命人点燃篝火,召集所有清醒的军官围坐一圈。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醒不来吗?”他环视众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不配醒。他们活下来了,可同伴死了;他们打赢了仗,可良心输了。他们不敢睡,是因为梦里全是愧疚;他们不愿醒,是因为现实更难面对。”
一名少校低头哽咽:“我下令冲锋时,有二十人阵亡……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命令,可夜里总听见他们在喊‘长官,救我’……”
慧觉平静地说:“那你现在想对他们说什么?”
少校浑身发抖,终于崩溃大哭:“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想救你们啊!可我是指挥官,我不能表现软弱!我只能一个人扛着……扛到现在,我快扛不住了……”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无声。
慧觉站起身,走向那口沸腾的汤锅,舀起一碗,递给少校:“喝完这碗汤,明天早上,去阵亡将士纪念碑前,大声喊一遍他们的名字。不是报告,不是悼词,就叫他们一声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