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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云三无面（第2页）

苏明烛怔住。

“所以我不能停。”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哪怕记忆一天天淡去，哪怕名字被人遗忘，我也要一直走。因为只要还有一个灵魂因失去而痛苦，我就必须存在??作为界限，作为提醒，作为一道不会崩塌的墙。”

洞内寂静无声，只有火苗噼啪作响。

良久，苏明烛缓缓起身，向他深深一拜。

“我明白了。”她说，“从此以后，我不再试图重启轮回之桥。但我也会继续活着，替她看着这个世界。看它是否真的学会了告别。”

姬重心点头：“那就各自前行吧。”

她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姬重心重新坐回火边，将锦帕小心收入怀中，贴近心口。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苏明烛不会再干涉天地秩序，但她也不会真正放下。她会选择另一种方式守护那份爱??比如化作传说，比如成为后人口中“曾有一位女子，以残躯镇守愿河”的故事主角。

而他自己呢？

他仰头望向洞外星空，北斗斜倾，岁末将至。

次日清晨，他离开山洞，继续南行。

沿途村庄渐多，炊烟袅袅。某日路过一座小村，正值葬礼。棺木停于祠堂前，家属披麻戴孝，哭声震天。孩子们不懂生死，只知大人流泪，也跟着抽泣。一位老妇抱着孙子喃喃：“奶奶去了哪里？还能回来吗？”

姬重心默默走近，在坟茔旁坐下，从竹篓中取出一只陶埙，吹奏起一支古老曲调。乐声低沉悠远，如风穿林，似水流涧。村民们起初不解，渐渐安静下来。那曲子没有哀伤，也没有欢愉，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宁静，仿佛在说：她走了，但她曾温暖过你；你哭了，但你也曾被她爱过。

曲毕，老妇忽然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原来她是变成云了啊……那以后下雨，就是她在摸我的脸了。”

孩童破涕为笑。

姬重心悄然离去，无人知晓他是谁。

此后数年，他的足迹遍布南北。北方冻土、西域荒漠、东海孤岛、西南瘴林……凡有死亡之处，便可能出现那个背着竹篓的身影。他不再说话太多，只是倾听，然后用一首歌、一段埙音、或几句简单话语，帮人完成与逝者的最后对话。

有人称他“守心先生”，有人唤他“忘忧客”，更多人只记得有个白发老人，能让最深的悲痛变得柔软。

十年过去。

姬重心已无法准确记起自己走过多少路。双脚布满老茧，双腿时常酸麻，但他依然坚持每日行走三十里。他认为，身体的疲惫能压制心灵的松懈。一旦安逸，便会滋生懈怠；一旦懈怠，记忆就会流失。

某一春，他途经一座废城。这里曾是古国都邑，因一场大战沦为焦土，百年前无人敢居。然而如今，城郊已有农人开荒种田，孩童嬉戏于断壁之间。

他在城中游走，忽见一面残墙之上，刻着几个歪斜字迹：

**“楚昭宁长公主，仁德昭世，断妄成圣。”**

字迹稚嫩，显然是孩子所写，旁边还画了一朵简陋的梅花。

姬重心驻足良久，伸手抚过那些刻痕，指尖微微发抖。

她还没被忘记。

至少在这里，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当晚，他在城西破庙歇息。月下独坐，取出玉匣，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那缕梅种气息终于彻底消散。他并不惊讶，只是轻轻合上盖子，放在膝上。

“你走完了自己的路。”他低声说，“现在，轮到我走完我的。”

话音刚落，识海七眼忽然自主开启，金光流转，竟在空中凝聚成一道虚影??正是当年守心阁最高秘典《归途录》中记载的“守心真形图”。此图历来只存于传说，唯有真正承接天地意志者方可见其显化。

与此同时，遥远的青苇渡，盲眼女医忽有所感，猛然抬头，面朝北方。

“姐姐……”她喃喃，“他快到了。”

又是一年冬。

姬重心行至一处无名山谷，此处四面环山，中央有一湖，湖水清澈见底，据说直通地脉灵泉。他沿着湖畔缓步而行，忽觉脚下泥土松软，低头一看，竟是大片梅树根系破土而出，交织如网，隐隐构成一座阵法轮廓。

他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