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嘶声说:&ldo;我没有。&rdo;
褚桓充耳不闻,他忽然原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南山,脊背微微弯曲,曲线陷进凹下去的腰窝里,他保持着背对南山的姿势,闷闷地说:&ldo;我不是道德模范,但也不是人渣‐‐至少没对你人渣过。&rdo;
褚桓的这番话,本来是有一点示弱苦肉计的意思,然而他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说得委屈了起来,于是不得已,立刻打住了自己的话音。
野外的地面冰冷坚硬,即使身侧就是火堆,那一点温暖也是杯水车薪。
没打扫干净的石子粗粝地硌着褚桓的胳膊,他双臂抱在胸前,是个打架前防御的姿势,此时却犹如抱住了一腔酸水。
褚桓决定不说了,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把自己说得挺伤心。
如果目光有温度,估计褚桓已经被南山的目光烧着了,南山恨不得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一抱他,恨不得直接将手伸进火堆,把那枚烈火中岿然不动的戒指取回来。
南山牙关咬得太紧,不知不觉中,就是满口的血腥味。
&ldo;你知道什么是陷落地吗?&rdo;南山哑声问。
褚桓没动,却微微睁开了眼睛。
&ldo;陷落地就是死地,里面没有意识,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不算死亡,也没有生机,你不是见过我族山洞中那几个活死人了么?&rdo;
火堆已经开始衰弱了,但是谁也没去管它,南山说:&ldo;很久以前,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一支的,那时候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平原上、山上都是各个部族,也有南来北往互相交换物品的商人。而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圣山上,因为与守门人的特殊关系而得到格外的尊敬,久而久之,我们就得名&lso;守山人&rso;。&rdo;
&ldo;圣书上说,有一天世界将黑。&rdo;南山说,&ldo;当时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后来,逐渐有逃难的部族来到了附近,纷纷声称自己的聚居地被一团阴影吞噬了。&rdo;
褚桓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开口问:&ldo;吞噬是什么意思?&rdo;
&ldo;就是没了。&rdo;南山说,&ldo;我们山洞里那几位变得一动不动的朋友,起码还有个完整的身体,然而他们说的被&lso;吞噬&rso;的人,却什么也没有剩下,就是凭空消失了。&rdo;
褚桓把方才的伤心和纠结丢在一边,从原地坐了起来:&ldo;没有尸……遗体吗?还是碎成了什么。&rdo;
&ldo;什么也没有,&rdo;南山说,&ldo;就好像那些人从来没有存在过。&rdo;
褚桓犹疑片刻,又问:&ldo;等等,你们说的圣书……到底是什么?&rdo;
&ldo;相传是一块大石头。&rdo;南山说,&ldo;内容流传很广,以前各族都有一个差不多的版本,不过最开始怎么样却没人知道了,后来各族保存的内容也都断了篇,变成了口耳相传。&rdo;
口耳相传这种事从来都是没准的,褚桓忍不住追问:&ldo;真正的圣书没人追寻过么?&rdo;
&ldo;有。&rdo;南山转过头,望向陷落地的方向,&ldo;不过传说中的天石圣书早就已经在陷落地里了,没人找得到。&rdo;
褚桓皱了皱眉:&ldo;可是我在山上看到了山水和树,如果任何生命在陷落地里都会消失,那树为什么会存在?&rdo;
南山看了他一眼:&ldo;树没有意识。&rdo;
褚桓骤然想起在山顶的时候,南山冲他嘶吼的&ldo;别看,别听,别想&rdo;,他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问:&ldo;你的意识是……所谓的&lso;陷落地&rso;吞噬的是&lso;意识&rso;?&rdo;
南山摇摇头:&ldo;不知道。&rdo;
褚桓艰难地理着自己的思路:&ldo;那几个老兵在震动期的时候误入了你们的地盘,相当于抹杀了他们在河对岸的存在,所以时间停止了,那是不是也同一个道理,所谓&lso;陷落地&rso;与你们这边……并不是一个……&rdo;
他不知道怎么说,好一会,才找到了一个最接近的词:&ldo;维度?&rdo;
南山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ldo;我不知道。&rdo;
&ldo;长者说它是活的,这么多年,它一直在吞噬,在扩大自己的地盘,这几年运动尤其明显,但我以为至少还有几十年,没想到……&rdo;
南山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半晌才续上自己的话音:&ldo;山门连着另一个世界,是这里唯一的生路,这样下去,大概我们在这一两年之内,只会有两个下场‐‐要么是山门被那些活不下去的怪物踏碎,我们战死,要么是山门在陷落地面前关闭,我们和其他人一样,被吞噬进里面,一起消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