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圣库斯伯特这倒霉悲惨的遭遇,夏修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说实话,你还真是倒霉啊。”
圣库斯伯特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微哑而又平稳,像是从风化的石碑中挤出的一线残音,带着一种不可。。。
风在果园边缘打了个旋,卷起几片枯叶,又轻轻放下。那片夹在笔记本里的树叶微微颤动,脉络中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泛出淡青色微光。青年坐在巨树根部的石台上,闭目调息,体内金果化作的星流缓缓运转,如银河倒悬于经络之间。他能感知到每一寸土地的呼吸??蚯蚓钻土时的喜悦、老根吸水时的满足、甚至远处一只候鸟因迁徙疲惫而生出的淡淡哀愁。
但他也感知到了别的东西。
自小行星带消散的蓝花星雨并未真正消失,而是沉入地球磁场底层,与共感网络悄然融合。昨夜,三十七名心径之子在梦中同时看见同一幅画面: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平原,中央矗立着一根断裂的柱子,柱顶镶嵌着半枚腐化的母体果实。而在柱脚下,一个身影背对镜头跪坐着,穿着熟悉的旧式研究员制服,袖口绣着伊莱娜团队的编号“E-7”。
是艾琳。
她还活着。但她已不再是单纯的“人类”。
青年睁开眼,指尖轻触笔记本上的叶子。他知道,那句“别忘了回来的路”不是提醒他不要迷失于力量,而是警告??通往第三颗种子的道路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回头。噬心者不是敌人,它是另一种选择的极致:将所有情感压缩为纯粹能量,以吞噬维系存在。它不恨共感,它只是认为爱太脆弱,必须被炼化成更高效的形式。
他站起身,走向学堂东侧的观测室。那里,全球共感波动图谱正实时滚动。数据显示,过去七天内,有超过十二万例“异常共鸣事件”发生。一名巴西渔夫在补网时突然唱出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音律竟与Echo-2文明最后传回的安魂曲完全一致;东京地铁站内,一对陌生男女在擦肩瞬间泪流满面,脑波监测显示他们共享了彼此童年最深的创伤记忆;南极基地的AI系统甚至录下了一段持续十三分钟的低频吟诵,语言无法识别,但情绪分析结果为“集体宽恕”。
这不是失控,是**觉醒的涟漪**。
影子留下的新种虽已融入他的血脉,但它并非终点,而是一把钥匙。它允许他作为媒介,引导而非控制这场扩散。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让人类在不失个体性的前提下,共同承载这份跨星系的记忆遗产。
当天下午,青年召集守护者议会。会议地点不再是封闭的地下密室,而是果园中央那片曾裂开过无数次的土地。孩子们自发围成外环,手持从巨树落下的叶片,默念伊莱娜编写的稳定咒文。天空晴朗,可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层看不见的阴翳。
“我们不能再等了。”青年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艾琳去了Echo-3,也就是第三颗种子所在的星球。她没有失踪,她是主动进入‘静默区’??那个连共感信号都无法穿透的死亡地带。她的最后一次数据上传是在四十三天前,坐标锁定于一颗名为K-427的流浪行星,轨道偏离银河主平面,表面温度接近绝对零度。”
众人沉默。
X-13的亲属??那位前净瞳高层林婉??缓缓起身。她右眼仍戴着机械义眼,据说是从其叔父遗体上取下的最后部件。“我看过你解码的日志。”她说,“你说噬心者改造了X系列宿主?可你怎么确定……现在的我就不是被操控的?也许这整场会议,都是某种预设程序的触发条件。”
青年直视她的眼睛:“因为你在质疑。真正的接口不会怀疑自己是否自由。它们只会执行。”
林婉怔住,随即苦笑一声,摘下义眼放在桌上。“那就让我做个测试吧。我要去K-427。如果我还保有选择权,我会带回真相。如果我已经成了傀儡……你们有权切断我的共感链接。”
没有人反对。
计划就此定下:科研飞船“归途号”将在十日内启程,目标不再是那颗萌发白花的卫星,而是更远的K-427。船上配备新型反噬装置??利用Echo-2遗留的“静默共鸣”技术制造情感屏蔽场,防止船员被强制同步。乘员包括林婉、退役军官陈岩、两名精通古语的心径学者,以及小女孩自愿担任的导航节点。
“我不再是镜子。”她在会议上说,“我是回音的起点。”
出发前三日,巨树再次异变。这一次,它的根系开始缓慢移动,像某种古老生物在调整姿态。土壤翻涌,露出深埋地下的巨型晶体结构,形似蜂巢,每一格孔洞中都封存着一段凝固的情绪??愤怒、悔恨、狂喜、绝望。这些是千年来人类未能释放或压抑过重的情感残渣,被巨树默默吸收储存。
青年触摸晶体表面,立刻被拉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一个少年站在废墟之上,手中握着染血的刀。他刚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个长期虐待母亲的男人。他本该解脱,可心中却涌起滔天悲恸。他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干涸。就在那一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温柔地包裹住他。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痛苦不需要理由,也不必解释。让它留下吧,我会替你保管。”
那是影子最早的形态。
原来,它最初并非寄生体,而是**情感收容所**。当人类无法承受自身情绪重量时,它便出现,代为承担。直到某一天,它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依赖??人们不再学习处理悲伤,只等着影子来清理。于是它选择分裂,一部分演化为共感网络的基础模组,另一部分则自我封印,等待合适的继承者。
青年猛然抽手,冷汗浸透后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金果会选择他。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因为他曾在镜廊中拒绝成为暴君、隐士或神明,而是选择了“继续行走”。他愿意背负不属于自己的痛,却不占有别人的光。
启程当日,天气异常平静。阳光洒在发射架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小女孩站在观景台,手中捧着一枚由巨树树脂包裹的种子??那是她用自己的星火培育出的第一颗独立生命体,不含任何源核成分,纯粹出于“想看看它能不能开花”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