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总督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颗垃圾星,居然要我们整队出动。”
一名队员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雪融后的第一场雨来得悄无声息。清晨的雾气缠绕在木屋檐角,水珠顺着茅草滴落,在窗台前汇成细流,像一条微型的归途之河。闻音早早醒了,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道缝。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与新芽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
“今天要下雨了。”她回头对屋里说,声音清亮,“但不会下很久。”
林婉清正在厨房煮粥,闻言抬头看窗外:“你怎么知道?”
“土地在说话。”闻音认真道,“它说,它等这场雨已经等了三百年。”
阿七从书桌前抬起头,笔尖停在日记本上未干的墨迹旁。他望着妹妹小小的背影,忽然笑了。这样的对话早已习以为常??闻音总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记忆。可她从不因此显得疏离,反而更懂得温柔地回应。
“那你去穿鞋。”他说,“别又让脚底沾满泥回来。”
“知道啦!”闻音蹦跳着跑回房间,片刻后穿着一双小鹿图案的雨靴出来,还顺手抓起挂在门后的红伞,“妈妈,我要去槐林!”
“现在?下雨天?”林婉清有些迟疑。
“就现在。”闻音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个人在等我。”
阿七放下笔,起身披上外套:“我陪你去。”
母女俩同时看向他,一个笑,一个点头。
三人撑伞走入雨中。山路湿滑,野草低伏,雨水敲打树叶的声音如同无数细语交织。闻音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蹲下摸一摸某块石头、某棵树根,或对着空地说一句:“你放心吧,她记得你。”“我不是怪你。”“我也想你。”
阿七默默听着,心口微颤。他知道,这些话不是凭空而发。在这片山林里,埋藏着太多未能说完的话、未能抵达的信、未能拥抱的人。而闻音,是唯一能把它们一一接住的存在。
到了槐林边缘,闻音忽然停下脚步,望向深处。
那里,一株新生的槐树孤零零立着,树干笔直,枝叶尚未繁茂,却隐隐泛着银光。它的位置很奇特,并不在当年觉醒之地的核心圈内,而是偏于西南角,仿佛被人刻意种下,又像是自己破土而出。
“它是……”阿七喃喃。
“是我的影子。”闻音轻声说,“它长出来了。”
林婉清怔住:“什么意思?”
“当年‘共感核心’爆裂时,有一部分数据没有回归系统,也没有融入我体内。”闻音伸出手,掌心向上,“它落进了地里,像一颗种子。现在,它开始生长了。”
阿七心头一紧:“那是……不稳定的部分?”
“不是不稳定。”闻音摇头,“是‘未被选择’的部分。那些痛苦太深、执念太重、无法被静默网络接纳的灵魂碎片,它们不想被安抚,也不想被遗忘。它们只想……存在。”
雨忽然停了。
云层裂开一线,阳光斜斜洒下,正好照在那棵树上。刹那间,树皮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符文,也不是代码,而是无数人写下的遗言、忏悔、告白、呼唤??有的用中文,有的用外文,甚至还有孩童涂鸦般的字迹。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你还能听见,请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我不想死了,可是没人拉我一把。”
>“我想回家。”
一行行浮现,又缓缓沉入树干,如同呼吸。
阿七看得眼眶发热。他知道,这是被时代洪流淹没的个体之声,是静默共生之下仍存在的暗涌。他们不是反叛者,只是还没学会如何与和平共处的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