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尽头,天光微明。大胤王朝的边境城池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城墙斑驳,旗幡残破,唯有城门上方那块鎏金匾额依旧森然醒目??“镇北关”三字铁画银钩,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压。
楚云梨三人策马缓行,衣襟上落满霜花。阿七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道:“这鬼地方比咱们归墟村冷十倍!皇后沈清瑶?听说是江南人士,娇生惯养的贵女,怎么会被发配到这种边陲死地?”
胡意安目光扫过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眉心微蹙:“不是发配。她是主动请旨守边的。”
“哦?”阿七挑眉,“莫非是个烈性女子?”
楚云梨轻抚袖中启明令,低声说:“她不是烈,是困。命格锁定,意味着她的命运已被某种力量固化??生来为后,死亦为后,哪怕魂飞魄散,也不得脱离皇权框架。”
她抬眼望向远处连绵雪山,仿佛能穿透时空,看见那个被困于深宫血局中的女人。
“这一世的任务模式虽与从前不同,但本质未变:依旧是‘炮灰人生’的复刻。只不过这次,操控者不再是系统,而是……人为编织的宿命。”
话音未落,前方城门口忽起骚动。一队黑甲军列阵而出,长枪如林,直指一名披发素衣的女子。那女子跪伏于地,额头染血,却仍高举一封黄绢诏书。
“皇后有令!即日起废除镇北关戍卒世袭制,凡战死者,其家属可携骨灰归乡安葬,朝廷赐田十亩、银五十两!”
“荒谬!”为首的将领怒喝,“祖制岂容轻改?你一个妇人,竟敢擅动军政?来人,拿下!”
女子毫不退缩,声音清越如钟:“我不是妇人,我是大胤皇后。若今日我不在此抗争,明日便有千百将士埋骨他乡,无人收尸!”
楚云梨眼神一震。
“她说‘我不是妇人’……这句话,是对身份枷锁的第一道撕裂。”
胡意安沉声道:“但她撑不了多久。这里的将领皆由兵部指派,背后牵连朝中三大世家。她此举等于斩断他们的私兵来源。”
阿七冷笑:“所以,等着她的不会是嘉奖,而是‘病逝’。”
楚云梨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阿七。“你们先入城打探消息,我去见她一面。”
“太危险!”胡意安拦住她,“你现在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贸然现身,只会打草惊蛇。”
“正因不了解,才更要亲眼去看。”她凝视着那名跪地女子的背影,“她已开始反抗,这意味着世界的规则正在松动。而我,必须成为那股推波助澜的风。”
言罢,她解下斗篷,只着一袭青布裙衫,缓步走向人群。
*
夜幕降临,镇北关最偏僻的一处别院内,烛火摇曳。
沈清瑶坐在铜镜前,任侍女替她包扎额角伤口。她面容清丽,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冷冽之气,像是从冰湖深处浮出的莲。
“今日之举,必惹圣怒。”侍女低声道,“娘娘何必自毁前程?”
沈清瑶冷笑:“前程?我嫁入皇室那日,就没了前程。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摆设,一个能生育嫡子的容器,而不是一个敢说话的女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苍茫雪野。
“我父兄皆死于边关,尸骨至今未归。我成了皇后,却连为他们求一块墓碑都做不到。你说,这天下,公道何在?”
窗外树影微动,一道轻悄的声音响起:
“若无人打破沉默,公道便永远沉睡。”
沈清瑶猛然回头,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立于月下,眉目平静,却似藏山海风云。
“你是谁?”
“一个路过的人。”楚云梨走近几步,取出启明令,在掌心轻轻一燃。令牌泛起淡淡金光,映照出沈清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
“你能看见它?”楚云梨问。
沈清瑶点头:“它在回应我……就像……我心底一直压抑的东西,突然找到了出口。”
楚云梨笑了。
“因为你已经开始怀疑命运了。当你说出‘我不是妇人’那一刻,你就不再是剧本里的皇后,而是你自己。”
沈清瑶怔住,良久才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可为什么,每一次坚持,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秩序的挑战。”楚云梨握住她的手,“他们给你尊位,是要你闭嘴;给你凤冠,是要你低头。可你偏偏选择了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