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楚云梨站在钟楼顶层的边缘,指尖轻轻抚过那块帕子的边角。风依旧在吹,带着昨夜雨水的凉意,也带来了远方未曾听闻的回响。她闭上眼,感受着胸口那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震颤??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跨越维度的共鸣。
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自从第一道“记忆脉冲”发出后,她的梦境便不再属于她一个人。每夜入睡,意识仿佛被牵引着滑入一片无垠的星海,那里有无数个她,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行走、挣扎、失败、重来。她们的脸模糊不清,可眼神却如出一辙:疲惫、执拗、不肯闭上的眼睛。
而今天早上,她在镜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左眼角下方,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痕,像是一滴未落的血泪。她没有擦它,只是静静凝视。这是标记,是共振留下的印记,也是证明??她们正在彼此靠近。
林昭上楼时带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什么也没问。他早已习惯她沉默时的模样,也懂得那些欲言又止背后的重量。他们并肩站着,望着城市苏醒:街角的小贩支起油锅,炸着金黄的春卷;孩子们背着书包奔跑,笑声撞碎晨雾;一辆旧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桥梁,车窗上映出流动的光。
“昨晚,我梦见了另一个你。”林昭忽然说。
楚云梨转头看他。
“不穿黑衣,也不拿枪。她坐在图书馆里读一本诗集,窗外下着雪。有人叫她‘小璃’。”他的声音很轻,“她抬头笑了,然后对我说:‘谢谢你替她活下来。’”
楚云梨的手指微微一颤。
“你也听见了?”她低声问。
“听见什么?”
“那个声音。”她说,“不是语言,也不是旋律……是一种频率。像心跳,又像风吹过琴弦。每次脉冲发射后,它就会出现,越来越清晰。”
林昭点头:“我以为只有我。”
“不是。”楚云梨望向天际,“是我们都开始接收了。不只是梦,还有感觉。昨天我在街上走,突然觉得左手掌心发烫,就像握过一把烧红的钥匙。可我没碰任何东西。后来我才想起来??在某个世界里,有个‘我’正用那把钥匙打开归真院最底层的门。”
林昭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座废弃的钟楼,风格迥异于这座城市的建筑,砖墙爬满藤蔓,顶端挂着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钟。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X-19号站点,第十七次重启前七日摄。”
“这是从沈清瑶发现的密封档案里找到的。”他说,“全球共有二十三座同类型设施,分布在不同时间线。每一座都是‘快穿计划’的观测点,也是‘原型意识载体’的终点站。”
楚云梨接过照片,指尖划过那面铜钟。就在触碰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眼前骤然闪现画面:灰暗的天空下,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缓缓走上台阶,身后站着一群身穿银袍的人,手持注射器。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接着,钟声响起,一声,两声……第十二声时,世界崩塌。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她死了。”楚云梨喘息着说,“不是任务失败,是被主动清除。因为她说出了真相??情感无法被抹除,只会转移。”
林昭神色凝重:“所以系统怕的不是反抗,而是传播。”
“对。”楚云梨攥紧照片,“它允许失败,但绝不允许觉醒扩散。可现在……我们已经越界了。”
当天下午,他们在记忆咖啡馆召开了第二次会议。胡意安带来了最新分析结果:自首次脉冲发射以来,脑波监测数据显示,至少有七个平行世界中的“楚云璃”出现了异常波动??情绪指数突破临界值,记忆回溯持续超过三小时,甚至有个体开始拒绝执行任务指令。
“这意味着什么?”沈清瑶问。
“意味着裂缝正在扩大。”楚云梨说,“当一个世界的觉醒足够强烈,它的频率会穿透维度屏障,唤醒其他世界中沉睡的意识。就像石头投入湖心,涟漪终将抵达岸边。”
胡意安皱眉:“但系统不会坐视不管。它虽休眠,仍有残余监控机制。一旦检测到跨维共振增强,可能会触发应急协议??比如强制重启某个高危时间线。”
“那就抢在它之前。”楚云梨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我们要发动第二次脉冲,更强,更精准。目标不再是泛化的‘我还醒着’,而是定向传递一段信息??关于‘楚云璃’的真实结局,关于她为何一次次归来,关于她最后的愿望。”
“你想让她听见?”林昭问。
“我想让所有‘她’听见。”楚云梨的声音坚定如铁,“告诉她们:你们不是工具,不是数据,不是实验品。你们是第一个醒来的人。你们的痛苦有意义,你们的眼泪有价值,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