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唱给我的孩子听。”另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
陆昭笑了。他想起陈砚秋当年焚毁记忆卷轴时,在灰烬边缘写下的一句话:“**记忆不死,唯惧沉默。**”
而现在,沉默正在崩解。
讲习结束时,天色渐暗。谢明远请他留宿一夜,明日再行。陆昭摇头:“我已经停留得太久。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完。”
他走出书院大门,月光如纱,覆在青石路上。远处村落灯火点点,隐约传来孩童背诵《万灵录》的声音:“林疏,字归远……帆影渐近岸,灯火照归人……”
他驻足聆听,直到那声音融入夜风。
然后,他转身向南而去。
那一夜,他宿在一座荒庙里。庙极小,供的是无名神,香炉倾倒,蛛网密布。他扫去灰尘,在蒲团上坐下,取出那封写给未来孩子的信,再次默读一遍。字字如钉,入心不悔。
子时刚过,庙外忽然响起笛声。
依旧是《回家谣》,但这一次,旋律中夹杂着另一种调子,低沉而温柔,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陆昭起身推门,只见月下空地站着一人,手持竹笛,正是昨夜所见的林疏幻影。
可这次,他并未消散。
“你来了。”林疏开口,声音如风吹松林。
“你一直都在等我?”陆昭问。
“不是等你,是等这一刻。”林疏放下笛子,“三百年前,我们以为守护记忆是要守住过去。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守,是让它走向未来。你做到了。”
陆昭摇头:“我只是点燃了一盏灯。火种,是你们留下的。”
林疏微笑:“可若无人愿接,灯也会灭。是你让万人举火,这才成了星河。”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无言。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山涧流水声,还有不知何处飘来的茉莉香气。
“小禾呢?”陆昭忽然问。
林疏抬手指向庙后一棵老树。树下有两座并排的小坟,立着简陋木牌,一个写着“小禾”,另一个空白。
“她不愿立名。”林疏说,“她说,只要有人还记得她泡的茶有多香,她就不算走了。”
陆昭蹲下身,用手抚过那块无字牌,指尖微颤。“傻女人……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忘了你。”
“可你没忘。”林疏轻声道,“所以她也没走。”
陆昭仰头看月,泪水滑落却不擦拭。他知道,有些人注定无法相拥,却从未真正分离。
第二日清晨,他埋葬了那封信。
就在小禾坟旁,挖了一个浅坑,将信放入,覆土,再种下一株茉莉幼苗。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在这里喝茶、讲故事,而那株花会开出洁白的花瓣,随风落入杯中,成为新的记忆。
启程前,他在庙墙上留下八个字:
**“心有所寄,便是归途。”**
然后,他继续南行。
三个月后,南方边境小镇传来消息:一位白发老人在集市上教孩子们写字,用炭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阿菱”、“李守仁”、“陈砚秋”……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孩子们围着他,听得入神,有人哭了,有人笑了,还有人回家后拉着父母的手说:“我也要记住咱们家的故事。”
又过了半年,双名书院收到一封匿名信,纸上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