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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东源县模范家庭（第2页）

临别那天，扎西送来一条手工编织的羊毛围巾。“我们藏族有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但阳光出现时，每粒冰晶都知道自己在发光。**”

陈着怔住了。他把这句话记在笔记本首页。

回到成都总部已是两周后。迎接他的是一封来自财政部的函件：因审计未发现重大违规，溯回科技正式获批成为“数字技能振兴基金”专项贷款首批承贷单位，额度五亿元，用于建设中西部十省区域性培训枢纽。

与此同时，一则意想不到的消息登上热搜：#龙小雨获国际青少年编程大奖#。这位湘西少女凭借“山区老人用药提醒系统”在全球AIforGood大赛中斩获银奖，成为中国该赛事年龄最小的获奖者之一。颁奖视频里，她用英文陈述项目初衷时说：“我不是想改变世界，我只是不想让奶奶吃错药。”

舆论风向悄然转变。曾经嘲讽“焊工证换清华”的网民开始反思：“或许我们一直误解了教育的本质。”一些重点中学甚至主动联系溯回科技，希望引入“职业潜能评估系统”作为新生生涯规划工具。

然而风暴从未真正平息。

九月初，某知名财经自媒体发布深度长文《谁在收割“共同富裕”叙事？》，直指溯回科技借政策东风构建闭环生态：前端靠公益项目获取政府背书，中端以低价培训吸引底层人群，后端通过定向输送学员至关联企业实现劳动力套利。文中列举多个“证据”，包括部分合作企业的股东名单与溯回系公司的交叉持股关系。

文章一夜刷屏。尽管公司迅速发布澄清声明并起诉造谣，但信任裂痕已然形成。几家原本洽谈中的地方政府暂停合作意向，多家银行收紧授信审批。

林小雨第三次冲进办公室，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他们扒出了三年前我们在重庆试点时的一家外包服务商，后来因为管理不善导致两名学员工伤。虽然赔偿到位且对方签了和解协议，但现在被包装成‘压榨廉价劳动力’的铁证！”

陈着看完材料，静静地说：“把那份工伤事故的完整处理记录、医疗报销凭证、后续帮扶措施，连同两位学员现在的就业证明，全部公开。”

“公开？万一又被断章取义怎么办？”

“那就让更多真相浮出水面。”他站起身，走向窗边，“这些年我们太注重形象管控，反而让人觉得有什么见不得光。从今天起，所有数据、所有流程、所有决策依据，一律接受公众监督。我不怕质疑，只怕沉默。”

当天晚上，溯回科技官网首页上线“透明行动计划”专栏，首批公布包括财务概览、项目分布地图、学员就业明细在内的百余项资料。同时宣布成立独立监察委员会，邀请媒体记者、劳工组织代表、职业教育专家担任委员，定期发布评估报告。

这一举动震惊业界。有同行私下讥讽：“疯了，哪家企业敢这么裸奔？”但也有人感叹：“也许只有不怕死的企业，才能真正推动变革。”

十月中旬，秋意渐浓。陈着受邀出席全国职业教育改革创新研讨会。会前，主办方特意安排他参观一所位于安徽阜阳的县域职校。这所学校曾濒临倒闭，去年接入“柚米学堂”平台后，开设智能制造、电商运营、康养护理三大特色专业，今年招生人数翻了三倍。

校长带着他走过实训车间，学生们正专注地操作数控机床、组装智能家居模块、模拟直播带货。在一个角落，几名女生围着一台老旧缝纫机忙碌着，旁边展板写着“非遗传承?颍上花鼓戏服饰复原项目”。

“她们都是留守妇女。”校长介绍，“白天上课，晚上回家照顾老人孩子。但我们发现，她们的学习韧性远超普通学生。上个月，有三人考取了高级裁缝资格证，已经被合肥一家汉服品牌预定。”

陈着蹲下身，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绣着金线凤凰。“你喜欢这个吗？”他问。

女孩抬头一笑：“喜欢。以前我在电子厂贴标签，一天八小时盯着同一个位置。现在，我能做出让人穿上就开心的衣服。”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的觉醒”。

会议当天，轮到他发言。台下坐着数百位教育官员、院校负责人、行业领袖。他没有讲战略蓝图，也没有列数据模型，而是播放了一段十分钟的纪录片??《十个名字》。

画面依次呈现张伟、李芳、王建军、龙小雨、马强、吴秀英、扎西、以及阜阳女工、甘孜牧童、东莞快递维修工的真实生活片段。没有旁白，只有他们自己的声音：

“我修的不只是机器，是我的命。”

“四十岁才明白，学习不是惩罚，是礼物。”

“以前我觉得放牛就是一辈子，现在我知道，我还能修电站。”

影片结束，全场寂静。良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站起来鼓掌，随后全场起立。

教育部副部长在总结讲话中提到：“我们要重新定义‘人才’的标准。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成为科学家，但每个人都应当拥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和路径。在这方面，溯回科技提供了宝贵的实践样本。”

散会后，陈着独自走在校园林荫道上。手机响起，是父亲的号码。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子关系始终冷淡。父亲是退休中学教师，一生信奉“唯有读书高”的理念，曾激烈反对他放弃公务员考试去创业。多年未曾深谈。

“我看了你今天的发言。”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修电动车的孩子……让我想起我班上一个学生。当年他物理满分，可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最后退学去修车。我一直觉得可惜，觉得他浪费了天赋。现在想想，也许我才是那个固执的人。”

陈着握紧手机，喉咙发紧。

“爸……”他轻声说，“你不欠他什么。但我们可以一起，不让下一个这样的孩子再消失。”

父亲沉默了很久，只回了一句：“下周我退休仪式，你能来吗？我想介绍你给我的老同事们认识。”

夜色降临，繁星如旧。

而在千万公里外的数据中心，柚米系统的AI引擎仍在运转。它每天分析超过十万条学习行为轨迹，优化课程推荐算法，预测区域技能需求趋势。今晚，它做出了一个新的判断：在未来五年，乡村振兴领域对兼具农业知识与数字技能的复合型人才需求将增长340%。

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份《县域智慧农业人才培养建议书》，编号第8927号，等待人工审核后提交相关部门。

陈着站在教学楼顶，望着远处灯火渐次亮起的城市轮廓。他知道，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在聚光灯下，而在无数个看不见的日常坚持里??在扎西操控无人机掠过雪山的瞬间，在龙小雨敲下第一行代码的夜晚，在每一个普通人决定不再认命的刹那。

这个世界不会立刻变好。

但它正在被一些不肯放弃的人，一点一点地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