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独自来到此处,跪坐于冰雕之前,轻声道:“你听到了吗?他说他想试试开口了。”
风拂过雪原,仿佛回应。
他取出录音笛,试着吹奏《辨忆录》第一段。音符飘散,融入寒气,竟引来一群银瞳狼自远处奔来。它们围成一圈,伏地聆听,眼中不见凶性,唯有悲悯。
一曲终了,群狼齐声长啸,声震四野。
沈砚知道,这不是结束。
遗忘的本能根植于人性深处,权力对历史的篡改也不会就此终结。未来某一天,或许会有新的“镜渊”悄然滋生,借着“稳定”“团结”之名,劝诱人们再度闭眼。
但他也明白,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阿海叔的名字,只要还有一个孩子问“他们为什么会死”,只要还有一滴醒泉水能让梦中之人痛哭忏悔??
光,就在延续。
数年后,南岭忆学堂重建竣工。
不再是昔日隐秘之所,而是一座向所有人开放的书院。门前立碑,上书沈砚亲题八字:**知痛方醒,记亡为生**。
课堂之上,孩子们围坐一圈,听一位盲眼老者讲述过往。老人曾是宫廷乐师,因演奏《民忆通鉴》配乐被剜去双目。如今他靠说书维生,每至动情处,仍会哼起那段旋律。
一个小男孩举手问:“爷爷,如果说了真话会被抓,怎么办?”
老人微笑:“那就悄悄说给下一个孩子听。等他说的时候,也许就能大声说了。”
窗外,春阳正好。
一名少女背着竹篓走过,篓中放着几卷手抄本,封面写着《实录补遗?醒泉纪事》。她脚步轻快,唇角含笑,腰间挂着一枚小小的水晶骰子。
那是新一代辨忆官的信物。
而在遥远的东瀛,千织的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她不再独奏,身边坐着几位年轻学子,手持不同乐器,共同演绎一首新曲??《归忆》。
曲终,她望向大海,轻声道:“老师,您看,风起来了。”
海浪拍岸,卷走细沙,却留下深深刻痕。
正如时间可以模糊面容,却无法抹去足迹。
有些人死了,但她们活在每一次心跳般的记忆复苏中;有些事过去了,但它们仍在每一个追问的眼神里重生。
这个世界依旧不完美。
仍有谎言,仍有压迫,仍有黑夜漫长。
可总有人,在黑暗中点燃一支蜡烛;总有人,在风暴中守住一句诺言;总有人,在所有人都选择遗忘时,轻轻地说:
“我记得。”
于是,光来了。
于是,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