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终沉默,每日只做一件事:坐在井边,吹笛。
直到某日黄昏,一名少女独自上山。
她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却空茫。
“你是林沉舟吗?”她问。
“是。”
“我叫柳知遥。”她说,“我从未做过噩梦,但从十岁起,每年春分都会无端流泪。昨日我读到《忆源考》中一段记载??柳氏女,七岁入宫,因抗拒洗忆,被投入井中溺亡。她的父亲,是我高祖。”
林沉舟静静看着她。
“我想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他取出忆心笛,轻轻吹奏。
片刻后,少女浑身剧震,双眼翻白,口中竟用古语呢喃:“爹……我不是不听话……我只是……不想忘了你……”
她昏倒在地。
千织急忙施救,半晌才醒。
醒来第一句话是:“我梦见她了。她穿着湿漉漉的裙子,冲我笑。她说,谢谢我替她活了下来。”
林沉舟握住她的手:“你不需要替任何人活着。但你可以选择,记住她。”
少女含泪点头。
那一夜,南岭万家灯火不熄。无数人家点燃药香,静坐守夜。有人痛哭失声,有人相拥而泣,也有人终于叫出了三十年未曾提起的亲人名字。
记忆的潮水,终于冲垮了谎言的堤坝。
三年后,归忆日成为国典。
皇帝亲自撰写祭文,率百官跪拜碑林。
林沉舟未出席,仍居山中。
但他收到一封信,来自云辞。
信中只有一幅画:两个孩子并肩坐在雪地里,身后是一堆燃烧的篝火。画下题字:
>“她说,那晚的火很暖。
>我终于记得了。”
他将画挂在屋内,每日拂尘。
又一年春分,阿芜带来一个消息:海外遣唐使后裔访华,带来一本古籍残卷,记载初代皇帝曾派遣使者赴东瀛寻求“永生之术”,实为转移记忆操控技术。而该术源头,竟与南疆一处古老部族有关。
“你还想查下去吗?”阿芜问。
林沉舟望向远方。
井边白梅盛开,春风拂过,花瓣纷飞如雪。
“查。”他轻声道,“只要还有人忘记,这条路就没有尽头。”
他站起身,忆心笛再次贴于唇边。
笛声响起,穿越山河,落入每一个尚未闭合的伤口,唤醒每一颗试图逃避的心。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想逃往南岭的少年。
他是记忆的守护者,是遗忘的敌人,是无数亡魂托付的最后一声呼喊。
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