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举起双手,做出最后一个指挥动作。
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是邀请。
整支乐团随之转向,乐器齐齐指向那扇刻着铭文的门。银色指挥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坠落之时,化为一把钥匙,插入门缝。
门开了。
外面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
而是一片悬浮的舞台,漂浮在断裂的时间碎片之上。每一寸地板都是某段失落乐章的实体化表现:一块是肖邦遗失的手稿燃烧后的灰烬压实而成;另一块是由贝多芬耳聋时期咬在嘴里的铁条熔铸而成;还有一处,则是由无数自杀艺术家最后哼唱的旋律冻结成的水晶平台。
而在舞台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破旧的女式风衣,长发披肩,手里握着一支断裂的小提琴琴弓。
她转过身。
面容模糊,轮廓却无比熟悉。
“你迟到了。”她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范宁走上前,步伐稳定,每一步都在空气中激起一圈音环。
“我来了。”他说。
“你知道代价吗?”她问。
“我知道。”他点头,“我会忘记你,然后再次爱上你;我会创作,然后亲手毁灭;我会听见千万人的呼喊,却只能回应一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他停顿片刻,望向脚下那片由痛苦与美共同构筑的舞台。
“因为总得有人记得,”他说,“音乐最初是为了爱一个人而存在的。”
女人笑了。
她的身影逐渐清晰,手中的断弓缓缓升起,弓毛自行绷紧,缠绕着淡淡的金色光线。她将弓搭上虚空中的琴弦,轻轻一拉。
第一个音响起。
不是为了震撼,不是为了启示,也不是为了征服。
只是为了告诉他:我也一直等着你。
范宁举起指挥棒。
这一次,他不再独奏。
这一次,他们共同面对那扇永远半开的门,面对门外蠢蠢欲动的“午之月”,面对即将再度降临的“普累若麻”违和感,面对所有渴望突破极限的灵魂,无论他们是天使还是怪物。
他轻轻一点。
真正的序曲,就此开始。
这不再是人类的音乐。
也不是神明的颂歌。
它是残响与新生之间的平衡,是记忆与遗忘的共舞,是每一次毁灭之后,仍愿意重新按下琴键的勇气。
音符如雨落下,洗刷着世界的伤口。
而在那最高频的泛音之中,隐约可闻一句whispered的低语:
>“亲爱的,这次换我来指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