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溶……溶溶!”
轻轻敲着殿门的太子声音急促又低柔。他唤着爱妾的闺名,神情是另一种无奈哀怨,早不见了在外臣面前的温和矜贵姿态。
跟随的内侍都离得远远地站着,权当听不见太子殿下几乎是在哀求赵良娣:“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许我进,我还能去哪儿?阿溶!你
不见我,我也不走……我不去别处,我就站在这,等你开门!阿溶……你就不想见我吗?”
或许是终于禁不住夫君如此的低微祈求,殿门中,细如枯柳的人影晃了晃。
片刻后,殿门微微打开了寸许的缝隙。
“殿下还是请去吧。”
这声音如白玉清冷,从缝隙中露出的半张面庞,也似白玉一般皎洁又幽丽。
“明日便是除夕,殿下会同太子妃娘娘一起,先向紫宸殿给陛下见礼。殿下该与娘娘同宿才是。”
她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地说着:“若留宿此处,明日五更,再赶去见太子妃娘娘,既劳累殿下身体,又难免伤娘娘的心。娘娘正怀妊在身,殿下正该陪伴。况且,陛下圣目如炬。若再叫陛下洞察一二异样,岂不是这几年殿下与娘娘的齐眉举案,都尽皆付诸流水了吗。”
“恕我这里不能招待殿下了。”说着,她便要阖上殿门。
太子却牢牢握住了门扇的两端。
他不过三十出头,正当壮年,虽不比皇六弟一般武功震世,亦是从年幼开始习武挽弓,一直到前些年才逐渐懈怠,认真用起力量,自然不是身如细柳的赵良娣所能抵抗。
“这些官样言语,人人都可说得,孤却偏不要你说!”他一点一点掰开赵良娣的手指,“阿溶,这些年,你若煎熬,孤更比你煎熬十倍!孤只问你一句:难道数月不见,你就对我没有半点想念?”
赵良娣沉默地望着他,在他终于大开殿门挤进来时,没有再做阻拦。
太子立刻拥住她,向殿内走。
殿中的灯火稍亮。走出门边的阴影,赵良娣清丽素洁的脸,终于尽数露在光亮之前。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生育了五个子女,不再是及笄新嫁的青春少年,又足有近三年的时间恩宠稀薄,孤守空房,可她的神情却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恬淡的,和平的。
“何必担忧父皇不喜。”太子已吻上她的颈侧,模糊的话语里带着讽刺,“明日是除夕又如何!”
他冷笑:“父皇自己都没守着母后的牌位,去找云贵妃的温柔乡了,还不许我来见你么!”
赵良娣推开他的脸,另一手探上他的额角:“殿下既没吃醉,也没发烧,这样的话,就请不要再提了。”
她唤宫女捧水,服侍太子洁面净手。
太子竟果真不再抱怨,静静地擦了手和脸。
宫女们又连忙搬走堆在内室榻上的书堆。
太子走进去,看几间殿内的布置用度,与他从前常来时是有了些差别,但不算很大。
“至少没太叫你受委屈。”他一叹。
赵良娣淡淡笑着,没应这句话。
梳洗过后,已将二更。
讲过了许多离别幽恨,太子自然要搂着爱妾寻欢。他的嘴唇又凑到赵良娣颈间,她没再推开,只是承受着太子格外激动的欢爱。
终于,几番云雨结束。
疲倦躺在太子身侧,赵良娣也终于可以询问:“殿下是有什么心事?”
若无不便对他人言的烦难之事,他也不会抛下重修恩爱近三年,还有了身孕的太子妃,又来到她这里了。
“阿溶……”太子低声地唤,“孤委屈啊……”
赵良娣安静地等着他说。
“方才传来消息——”他深深吸气,“就在大前日,父皇又提起给六弟赐婚,这回要赐的竟是晏尚书之女!”
“这般的恩赐,他竟还想都不想就拒了?”太子不可置信地说,“他不但直接拒了赐婚,父皇还只‘罚’他年前不许吃酒,这竟是罚,不是赏?”
“殿下稍安。”赵良娣轻叹着说,“陛下未必是真要赐婚,或许只是试探。”
“这孤如何不知!”
太子一侧身,又抱紧了她,叹息:“可他能与父皇言谈无忌,推拒圣命也只如玩笑一般,孤却想亲近心爱的女人,都要瞻前顾后……”
——心爱的女人。